第200章 亂城

火峰山是火神山脈那一連串火山中的最東面的一座，是個相對平穩的活火山，火峰山城從山下幾公里外開始，沿著山脊一直建造到半山腰，即使在郊區，遠遠的也能看得見山腰上的一片片灰色區域，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從山腳下冒出的滾滾濃煙，好幾個地方都在冒黑煙。

“那邊是著火了？”

“看起來是”，葉小斌看了看，山腳下至少六個地方在冒煙，有點不太敢相信，又數了一遍，確實是六處：“這打的確實有點大，這裡的聯盟人員也沒人管管？”

一路走近，看到的都是一片空蕩蕩的街道，沒有人，沒有精靈，不少房屋大門緊鎖，少數則是大門破碎，裡面看起來已經被洗劫一空。

再往城內走了不遠就看到了聯盟人員不管的原因，路邊一側圍牆上掛了七八件聯盟巡邏隊的外衣，幾件外衣上都有血跡，最遠端掛著的則是一個穿著巡邏隊服的人，他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看來早已失去生機，腳下則是一地精靈球碎片。天印玉顯然是沒有見識過這種場面的，葉小斌自己則只在遊戲中看到過，面對真實的場景也只能停步，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以前領潮龍解釋過洛克林的聯盟只是十二家族外面套著的執行機構，現在看來，這個機構在某些人眼裡確實只是些“辦事的”，不需要他們辦事的時候就一腳踢開。

進城確實有危險，好在目標只是從市民中心收集一下最近的資訊，然後就離開，兩人研究了一下地圖，找了一條看起來繞過著火地點的道路。結果才走過兩條街，路口就被人堵住了。

堵住路的有四個人，身後還站著兩隻黑魯加，看到有人到來原本是一副嬉笑的模樣，看仔細來人之後則換了一副不太和善的面孔，另外四隻精靈也被放出來。

“幹什麼的，站那別動”

這群精靈看起來不過三十級左右，兩隻黑魯加可能有四十級，打是能打得過的，但肯定會引起一大堆麻煩，能嚇住對方是最好。葉小斌示意天印玉放出恰雷姆，他看懂了。上次的風暴後烈焰馬至今未醒，恰雷姆倒是完全恢復了，他也是手裡等級最高的精靈，只能是他來。

“過路而已。我們異界人做事，還需要向誰通報？”

異界人的名號讓攔路的人稍微後退了一點，但沒讓開路口：“異界人又怎麼樣，雷火家在裡面辦事，誰也不能過去”

葉小斌拉著天印玉緩步後退，對面明顯鬆了一口氣，看來對於雙方這次遭遇都是能不起衝突最好。

幾條街外要稍微有人氣一點，有人匆忙的走過，有間店鋪開著，門口坐著一個臉上帶著笑的傢伙，雖然在笑，但一臉橫肉，坐姿也很豪橫，一看就不是善茬。兩人打消了去問這個人的想法，打算再轉其他地方。一個女人從他店裡走出來，她披著一條長袍，低垂著頭，腳步匆忙的朝著這邊過來。

火峰山城雖然建在火山上，但山腳下沒有得到多少溫度，女人長袍下似乎沒什麼厚衣服，肯定是扛不住冷風的，但她似乎並不在意，只是緊緊的抱著懷裡的東西快步走過。葉小斌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找她問個路，就看到女人在轉過街角的時候被什麼絆倒了，一個小小的黑影撲到她身上，搶走了她懷裡的東西。

店門口的傢伙一陣大笑，女人一點點爬起來，但沒能站起來，只是伏在地上，似乎在哭泣。兩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天印玉跑過去把人扶起來，葉小斌也隨後趕到，聽到天印玉正在問：“他搶了什麼？我去拿回來”

女人攤開手，是半塊幹餅，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好聽：“拿不回來了…他們……也很可憐……”

天印玉看起來還是有些氣不過，原地踱了兩步，從揹包裡面翻出一條幹麵包遞給女人，她退了一步，有些驚慌的抬頭看兩人，聲音有點發抖：“兩位大人…是要買嗎…”

女人臉色有些憔悴，但還是看得出底子相當出色，放在正常狀態肯定是個明星級的臉蛋，天印玉有些糊塗，葉小斌聽明白了，接過話來：“我們只要一點訊息”

女人望了店鋪一眼，門口那個人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沒有過來干涉的意思。

“他聽不到這邊，但兩位大人，不能在這裡說話”

葉小斌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三人找了間空房子，關好了門。恰雷姆監聽了一會，確定沒有人靠近之後，葉小斌這才開始問問題。

“我們想知道，那個風暴之後，大平原都發生了些什麼事。那種…會被市民中心記錄的大事”

除了少數聯盟有關的事情，洛克林的新聞事件通常都是當地電視臺自己選的，外地的重要新聞偶爾會在電視中提一嘴，大部分時候是由各地市民中心互通訊息，而手環是沒有擷取和傳遞新聞的功能的，市民中心的通訊裝置是民間傳遞訊息的主要渠道。

女人有些猶豫的把麵包退了回來，只是眼睛忍不住一直盯著：“大人，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這裡的市民中心關閉已經很久了”

葉小斌並不意外，只有些疑惑：“風暴發生才幾天，這裡怎麼亂成這樣？”

女人低垂著頭緊緊抓著衣角，仍然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天印玉拿在手裡還沒有收起來的麵包：“這裡已經亂了兩個多月了……其實…我連大人您說的風暴是什麼也不知道……”

從她這裡得不到什麼資訊，女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一咬牙朝兩人跪下，把衣服拉下一角，露出肩膀：“求您了，兩位大人……買吧”

天印玉一臉疑惑的皺起眉，葉小斌一把捏住他的臉阻止他開口，又把麵包重新拿給女人：“這個送你了”

女人臉上總算露出喜色，把麵包緊緊抱住，連連朝兩人行禮：“謝謝兩位大人”

吸取了剛剛的教訓，這次她用長袍把麵包嚴嚴實實的裹起來，不惜把整個小腿甚至膝蓋都露在外面，然後急忙就要離去，葉小斌拉住她：“你等等，你這樣肯定回不到家”

翻了一條布給她，葉小斌還是嘆了口氣：“算了，還是我們送你回去吧”

女人的名字是小葉，她的“家”是個鐵皮集裝箱，藏在一個廢棄倉庫裡，包括她自己一共擠了七個人，她和一對兒女，一對老人和他們的孫子，以及老人撿的一個小女孩，七個人，合計只有一隻精靈。原本只打算送她到門口，小葉主動提出說兩位老人見識很廣，或許能提供一些有用的資訊，這才進了她家。儘管有好幾個人在，但集裝箱裡沒有人說話，只有兩位老人熬的一鍋寡淡的湯水，小葉把麵包撕碎了放進去，幾個小孩都圍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兩個外人的進入只是讓他們抬頭看了一眼，完全沒有人在意。

天印玉有些不知所措，葉小斌拉著他在一旁等著，湯水煮成一鍋糊糊，小孩們各分了一碗後擠到牆角去了，老人們和小葉各只撈到半碗，三個人圍在火爐邊，小葉似乎直到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寒冷，裹緊了長袍又加披了一件袍子，但還是不停的發抖。

兩位老人中的老爺爺則是端著碗先朝葉小斌兩人行了個禮：“兩位大人，這個時候來到火峰山城，是來找山頂大人還是找小冠軍大人的？”

老人看起來是真有不少資訊，雖然不是目前需要的，但葉小斌兩人還是有些興趣：“都不是，這兩個都是誰？”

山頂大人是住在最高處的遠行山家長老，據說是聯盟中最好的精靈研究大師，也是前冠軍的丈夫，山腳下的人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但葉小斌聽過卡尼博士，馬上知道說的是他。小冠軍大人則是兩個月前出現的，據說她自稱是謝麗大人的化身，她的容貌確實也有幾分相似，無論山上山下對此都將信將疑。

“對了，兩個月前出現，這位小冠軍大人和這次的亂局有關聯？”

“沒有關聯。相反，她還受了一些牽連，小冠軍大人和謝麗大人倒是一樣心善，可惜她畢竟不是冠軍大人”

最初的忌憚過後，開始有人去試探小謝麗，她僅有一隻二十多級的向尾喵，自然是誰也打不過，結果還是卡尼的人出面才阻止了事態升級。

“那這次動亂是怎麼回事？”

這次的問題確實得到了有用的資訊，和金盔家有關！金盔家在火峰山城有個友好家族金刀家，兩邊時常往來，金盔家以前似乎幫助金刀家爭取了什麼事業，原本不太起眼的金刀家一躍而起，從此和城內幾個主要家族之間就時常發生衝突，結果金盔家突然變故後，不但支援沒了還朝這邊求援，事情被幾個家族得知，便反過來擠壓金刀家，但已經佔了優勢的金刀家不肯退讓，於是爭鬥規模越來越大，一直打到現在。

火峰山城和小稻城距離可不近，金盔也不是什麼橫跨十幾個城市的大家族，說他們之間是“友好關係”葉小斌是不信的，毫無疑問那個“事業”才是他們聯絡的關鍵，換句話說，很可能就是地下培育場！

天印玉看來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望向葉小斌求證，得到肯定的眼神後嘆了口氣：“可惜來的不是時候，不然肯定去查一查這個金刀家”

老爺爺笑著搖頭：“什麼時候都不是時候，其他地方可能幾年亂一次，火峰山這，每年都得亂一次”

這話讓兩人有些驚訝，特別是天印玉：“其他地方几年也要亂一次？我那邊還挺好的啊”

老爺爺重新看了兩人一眼：“兩位是來洛克林沒幾年的異界人吧？”

洛克林的大部分城市，每隔幾年都得因為家族爭鬥動亂一次，好一點的可能能維持個十來年的安定，差一點的就和火峰山這樣，維持不了多久就得來一次。

天印玉忍不住問：“為什麼呢？”

鍋子後面的老婆婆終於插嘴了：“還能為什麼，為了上位，為了找補，為了擴大，一個家族要活的好，總要有其他人死亡的”

兩位老人以前也屬於一個不小的家族，這樣的爭鬥參與過十幾次，毫不陌生。聽他們說過往的故事，葉小斌有些明白了，洛克林是以家族為基礎的，家族之外的人們死活是次要的，家族之間是有層屬關係的，一旦有了野心、損失、對抗，所造成的壓力便會向下傳遞，最終落在普通人頭上。被普通人寄予希望的聯盟並沒有起到任何減少困難的作用，反而是加大了底層的困難，只不過是有選擇的把困難投射到某些人身上。以前聽維特尼亞控訴十二家族不是太理解，因為雲山港相對寧靜，現在聽老夫妻的講述，才終於有了一些理解。

“怪不得清理者一直有人追隨”

這句話讓兩位老人和小葉一震，臉色從恐懼到希冀都有，老人很快平復下來，小葉則小心翼翼的挪到葉小斌旁邊：“大人，我想加入清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