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驚詫到凌亂:這是開口要了?說好的為人師表呢?

此時,江友良氣喘吁吁的小跑了出來,一手拎著衣襬,另一隻手還抓著本書,看起來像是用功到一半被打斷了。

“娘……見過夫子!”江友良一看年夫子也在,有些緊張的忙施一禮。

“你來了,走吧,丫兒受傷送到醫館了,我帶你去。”李唯扯了扯韁繩準備掉頭,可年夫子和江友良二人卻同時叫住了她。

“丫兒在醫館我去做什麼?我又不是大夫。”江友良莫名其妙,而且,眼前這個娘不太像他娘,他有些懷疑有人,不,有鬼在假扮他娘。

“江嫂子,不若先到我家把東西卸了再去吧,這毛驢馱著人再馱貨物,怪累的。”年夫子搓了搓手有些難為情,心底有些埋怨今天江伍氏不夠主動。

“不是,等會兒……”李唯怔了一下,問江友良:“丫兒受傷了你都不……”

“哎呀,你別說了。”江友良一跺腳,也顧不上害怕了,趕緊走上前來牽起驢子就走:“走走走,我跟你走,這就走。”

“等一下!”李唯從驢身上跳了下來,一把從江友良手中奪回韁繩,直直看著他:“為什麼不讓說?”

江友良面露難色,咬著嘴唇不吭一聲。

李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年夫子,便道:“年夫子下晌應該還有課吧,這個點兒還不回家吃飯?”

伍大妞去過很多次年夫子租賃的屋子,離著書院不遠,不同於其他夫子交了錢在書院的伙房,他是每日都要回家陪同老母和幼子一起共進午膳的。

而年夫子聞言則瞪大了眼:江伍氏這是嫌他礙眼?

這是一個舔狗該有的態度嗎?真是豈有此理!

此時若是有些風骨便該道一聲“告辭”後瀟灑離去,可心底又實在捨不得兩個筐子裡的東西,說不得裡邊就有不少雞蛋。

雖說自己每月不過八百文,雞蛋絕對買得起,但是吃慣了免費的,誰還捨得花錢買?

念及此,便壓下了火氣道:“本來便要回了的,江嫂子若是事情不著急,不如和友良一起到鄙舍用頓便飯?也正好把筐子裡的物什……”

“年夫子,您看不見我跟我兒子有話要說嗎?而且還是不方便當著外人面說的那種!”

李唯真是不耐煩極了,筐子筐子,這人就盯著她的筐子不放了是吧?

本來還擔心得罪了他會給江友良小鞋穿,現在看他這貪得無厭的模樣,忍不住懷疑這種德行的夫子,真的能教好學生嗎?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得罪到底,最好能得罪到給江友良再換個老師的地步才好呢。

“先別管我這兩個筐子是給誰的,敢問年夫子,六天前我給江友良帶了二十個雞蛋和五斤白麵,放到您家裡了,現在還剩下多少?”

要是扯遠了,別說李唯,就是伍大妞本人自己來了,估計也記不清,不過最近的這一次,倒是印象深刻。

話音剛落,江友良驚得嘴巴都能塞進一個雞蛋了:“娘,你啥時候給我拿了這些吃食?這幾天我啥也沒吃著啊,年夫子也沒跟我說啊。”

年夫子的臉精彩極了,就這麼一小會兒,已是五顏六色奇形怪狀,他都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還……都還在,都……都沒動……”

牛夫子囁嚅著唇開始說瞎話,五斤面不到兩天就吃完了,雞蛋更是斷了好幾頓。

原以為今天江伍氏來是給他續上的,沒成想,人家是來算賬的。

年夫子覺得自己像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又狠狠在他臉上扇了幾巴掌似的,既難堪又羞怒,怨毒的眼神看著李唯。

毒婦,你這輩子也休想得到我!

“既然沒動,那老大你跟著年夫子去拿回來吧,以後吃食自己保管,就不必麻煩年夫子了。”

“不……不必!”年夫子趕忙慌張的擺了擺手:“下晌過來的時候,我帶過來就好,你們有事先去忙,告……告辭了!”

道罷一拱手,便慌不擇路的跑掉了。

江友良看著年夫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忐忑的又看了看李唯。

“走吧,邊走邊說!”自顧的雙腿一夾驢肚子就往路上去。

江友良看了看天,一咬牙把書往懷裡一塞,以手遮頭也快步跟了上來。

“有妻有女不丟人,為什麼不能說?”李唯騎著驢目視前方,冷冷問道。

江友良沒走幾步,布鞋便已溼透,以手作傘也沒能遮擋幾分,索性雙手環抱著前胸把書給護好,淌著路上的積水往前走。

他邊走邊側過臉看著李唯,好幾次都忍不住想開口問:你到底是誰?

但是看著這熟悉的側臉,又不禁下意識的找理由去推翻自己的猜測。

難道真是在地府被他爹給教訓狠了?等他好好捋一捋先……

幫閔氏母女撐腰,倒也說得通,原先就是他爹跟閔童生交好,才為他求娶了閔慧娘,像他爹這麼仗義講究的人,天天在地底下看著自己婆娘欺負老友的女兒,對他娘訓斥一番再提些日後善待的話,確是符合他爹的風格。

可羅小玉那事兒就有點想不明白了,要是他孃的行事準則完全是聽了他爹的話,那爹到底是不希望自己有個兒子還是不滿意羅小玉呢?

別看他爹是個殺豬匠,品行卻古板正直,想來定是不滿意那羅小玉與自己無媒苟合,連帶的也就沒那麼稀罕一個未知的肚子了。

再到年夫子,開什麼玩笑,別說他爹,就是他自己死了,閔慧娘敢對別的男人這樣,他都得氣得把閔慧娘帶走。

如此看來,他娘今天對年夫子的態度,才是符合情理符合邏輯的。

所以他一直在糾結個什麼勁兒呢?

這幾日真是被他娘那句“考不中就回來種地”給嚇壞了,沒日沒夜的苦讀,竟然沒有認真去仔細想過前因後果,只知一味的懷疑有鬼假扮他娘,還好沒有貿然發問,不然他娘得多傷心。

把自己說服後的江友良頓時心思清明豁然開朗,整個人踏實極了,像是想要再來個最終確認似的,他抿著嘴伸出一根指頭戳了一下李唯的胳膊。

“你有病啊,戳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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