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娘打劫錢莊了？
城西主道上，不同於北區的煙火嘈雜市井喧囂，一眼望去臨街淨是一溜的布莊繡坊，鱗次櫛比的商鋪中偶爾夾著極個別不起眼的雜貨鋪。
江友良原本一身素色的寬袖青衿，此時頭上方巾捲成了一團，全身上下又是泥又是水，衣衫下襬還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邋遢狼狽像個乞丐。
偏還一臉的孺慕湊近李唯，深一腳淺一腳的快步跟驢子並排著走。
“停一下，這個拿去，買兩把傘，在上隔壁布莊問問有沒有成衣，有的話給你自己，給我，還有你媳婦兒和丫兒，每人買一套。”
李唯從筐子裡摸出一錠銀子遞給江友良。
江友良吃驚的接過銀子，歪過頭往筐子裡瞄了一眼，差點沒尖叫。
我的天，他娘這是打劫錢莊了嗎？
“娘……你這，這是？”分不清是驚喜還是驚嚇，江友良磕巴了。
“等會兒到了醫館再和你們細說，費事說那麼多次，快去。”
“啊……哦！”
還算聽話的江友良，頂著一頭的霧水採買去了，李唯騎著驢子在路邊等他。
不多時，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拎著個大包袱，腋下還夾著一柄傘的江友良回來了。
“娘，布莊沒有成衣，我就……就買了幾身舊衣，不過他們說了保證來歷乾淨，而且雖是舊衣，但都是漿洗過的，衣裳還……還是可以的。”
“死人衣裳？”李唯蹙眉問道。
“不不，我剛才也問了，都是合汝郡那邊來的，說是那邊的大戶人家不興穿過了時的衣裳，加之衣裳沒壞扔了可惜，便拆了環佩裝飾把素衣賣出去，聽他們說，合汝郡那邊還有專收舊衣的鋪子呢。”
“大戶人家賣衣裳？這聽起來怎麼感覺不太靠譜。”
“可能是……馬上就要變成小戶人家的大戶人家吧？”江友良思索著說了一個自己認為比較靠譜的理由。
“唔……那就先將就著穿吧。”
以前看古裝劇時沒少看到一些有錢子弟落了魄後各種典當，衣服也在其列，想來買賣舊衣在這會兒應當也屬正常。
一會找個沒人的時候，在商城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裡衣，在裡頭隔上一層再穿舊衣，心裡也不會那麼膈應。
可江友良聽了這話心裡想的卻是：聽聽，多麼狂妄的語氣，還將就著穿吧，他娘有了這麼多銀子果然膨脹了。
就是不知道有了錢之後，他今年要是還沒考中，明年能不能不用種地接著唸書，畢竟種地真的好累啊。
兩人心思各異的走著，到了鎮子中心的時候，一抬眼，只見一間店鋪的門頭上，兩個大簸箕裡寫著兩個超大的字——“豐記”，下面一排四個小簸箕寫著盤絲分號。
這不巧了麼，馱著這麼多銀子滿街走，要不是今天下雨路上沒幾個人，還真是夠扎眼的。
江友良在門外看著驢，李唯把銀子拎了進去，付了二百零四兩銀子，兌了二百兩的銀票。
豐記錢莊，大圓國最大一家錢莊，全國各大州郡皆有票號，即存即兌，見票付銀，有一些規模較小的票號也認豐記的銀票，只不過要賺些差價，按銀票面額只兌九成至九成五不等。
盤絲縣小地方原先並無票號，後來由於碼頭進出港貨量增大，行商在此交易數量增多，財大氣粗的“豐記”便來此開設了分號。
李唯拿著銀票直感嘆：錢莊的錢真是好掙啊，就這一小會兒的工夫淨賺四兩，想想輝記醬肉，一缸子醬肉才賣三兩六，扣除掉成本不知有沒有一兩六的賺頭。
但兩者所擔風險相去甚遠沒有什麼可比性，古今中外，本來就是以錢生錢的生意最為好做，把路邊攤跟銀行擺在一起做對比，李唯不免自嘲的笑了一下。
出了門口翻身上驢，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加快步伐往壽康堂趕去。
剛一進門，兩人的造型把小寶嚇了一跳，看起來像是倆人在外頭剛乾完一架似的。
“哎喲，嬸子，您這是怎的了？這位是……”
“這是小寶，這是我大兒子江友良，裡頭受傷那丫頭的爹。”李唯簡短的給倆人做了介紹。
江友良文縐縐的施了一禮，小寶樂呵呵的傻笑。
“小寶兄弟，勞煩您給熬個除寒祛溼的湯藥，我倆剛才都淋了雨受了風寒，您看要付多少銀子？”
“啊哈，好說好說，小丫頭的藥費裡有多的，在那扣就行。”
難得小寶沒要錢，還很好心的提了一句：“廚房灶上坐著熱水，若要擦洗只管去取。”
“多謝！”
進到診屋，才發現丫兒已經醒了，正坐在榻上捧著碗小口喝粥，閔氏在旁虛扶著碗，害怕小丫頭拿不穩掉下來。
一看李唯和江友良進了來，丫兒猛地把碗往閔氏手中一塞，拉起被褥鑽了進去，閔氏拿著碗也趕忙站了起來。
看著婆母和相公髒成這樣，眼中有些愕然也沒敢問，只小聲的打了招呼：“娘，相公。”
“丫兒是不好些了？昨晚我回去得急，忘了去書院告訴老大你們在這兒，今天才去書院找的他一起過來，對不住啊。”
“沒……沒事兒的，娘。”閔氏低著頭囁嚅。
她可不敢說從昨晚婆婆離開之後，她就盼著江友良來，從天黑盼到天亮，從一心等待盼成了胡思亂想，各種悲觀的猜測全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哭得眼睛都腫了。
“嘖，敢情昨天我跟你白說了，咋還這麼能哭，你看這腫眼泡，老大你好好安撫安撫，我先去洗洗。”
道罷，開啟江友良買回的舊衣包袱，胡亂拿了一套顏色素雅的，逃也似的跑了。
待得擦洗完畢再次回到診屋中時，江友良也早已收拾一新，坐在屋裡等她了，只是看起來面上有些幽怨。
“怎的了這副表情？不過還別說，你買的衣服不錯，看看，多合身，長短大小剛剛好，款式我也喜歡！”
李唯說著抬起了自己的兩隻胳膊，展示一般轉了個圈。
“娘，你身上穿的是我的，我身上這套才是你的！”
伍大妞身量高壯，做起衣裳來也比尋常女子多費些布料，所以江友良剛才在布莊內選購舊衣的時候，挑了套略肥大的給她。
現下，李唯穿著他給自己挑的那件素色暗錦紋的直裰直呼合適，難不成要他穿著這身交領襦裙回書院？
“咦，你身上的這套也不錯啊，來來，換過來。”
聞言江友良鬆了口氣，趕忙起身寬衣解帶。
待得李唯重新穿上了屬於自己的正確衣裳，更是臭美得左右打量，滿意得不行。
江老大眼光不錯啊，套著大氅的淡藍色廣袖交領襦裙，行走舉止間襟飄帶舞，超凡脫塵。
就這款式，這風度，李唯終於相信是大戶人家賣出來的衣服了。
站在邊上時不時偷瞧上兩眼的閔氏，臉上滿是壓也壓不住的羨慕，就連原本把自己蒙在被褥裡的丫兒，不知何時也探出了小腦袋，看得都呆住了，小臉上盡是嚮往。
“好看嗎？丫兒。”李唯衝著丫兒笑著又轉了個圈：“快擦擦你的哈喇子，那包袱裡你跟你娘也有一身，快換上試試。”
“啊？不不，娘，這麼貴重的衣裳……”閔氏嚇得連連擺手。
江老大一把抓起包袱塞到閔氏懷裡，底氣十足道：“別擔心，咱娘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