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什麼叫適可而止
“哈哈……”此言一出，人群中發出一陣鬨笑。
孟一秋摸了摸鼻子，假意咳了兩聲說了句公道話。
“倒也算不上瞎，畢竟有餘兄正值壯年且腹有詩書，讚一句溫文爾雅，丰神俊朗也不為過。”
年夫子一聽此言，連忙朝孟一秋拱手頷首，謙虛道：“一秋兄謬讚，不敢當。”
低下頭去，已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李唯一臉吃翔的表情，雙目睜圓不可思議，隨即一把扯過江友良。
“姓年的叫丰神俊朗，那我這麼好看一個兒子叫什麼？仙人下凡嗎？”
“娘……”江友良被當眾如此直白的誇讚，臊得紅了耳根，羞嗔了一聲。
“再說了，我家四個兒子，老大還是模樣最孬的一個，他底下那些弟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最好看那個還不及他們爹的一半！”
江友良漲紅的面色還沒褪去，轉眼又被他娘當成了個墊底的參照物，懵逼的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用腳後跟想想都知道我那口子得俊成啥樣，我還能看上姓年的這麼個玩意兒？”
死鬼江初六簡直不要太好用，李唯編排……不對，李唯讚美起他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再怎麼退而求其次也不能次成這樣吧，敢問年夫子，論樣貌你沒我相公俊，論財力我相公有屋有舍有田地，留下的銀錢夠我們娘幾個花用至今，你有啥能叫我看上的？”
“……你，明明江嫂子此前多次表示仰慕年某才華，還……還說你那亡夫目不識丁野蠻粗俗，最是中意斯文清雅的讀書人！”
儘管年夫子被損得面紅耳赤，但還記得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急急搬出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身份。
這個不假，李唯心裡清楚這話就是伍大妞那個戀愛腦曾經對年夫子說過的，但現在不就是在比賽胡說八道嗎，怎麼可能認？
“嗤！論斯文清雅的讀書人，這滿院子站著的都是。論才華高低，孟山長還站在這兒呢，你一個秀才公有啥好嘚瑟的？”
年老太一聽李唯句句都在貶低年夫子，急得趕忙插嘴。
“毒婦，你少在那口口聲聲瞧不上我兒，要不是想給我兒當媳婦兒，你會多次上門對著我奉迎討好，偷摸管我叫娘？還拿個糖葫蘆就要哄我孫兒管你叫娘，削尖了腦袋想要登堂入室的，不是你還有誰？”
“對，就是你就是你，壞女人！想給我爹當媳婦兒，不知羞！不要臉！呸呸！”
年小孫學著他奶的樣子，一手掐腰，一手指著李唯大聲罵道，末了，還朝李唯的方向吐口水。
小小稚童如同一個小潑婦似的罵街樣實在違和，眾人都不禁覺著滑稽，津津有味的看著年小孫表演。
只少數幾個學子以及孟一秋，輕蹙眉峰暗自搖頭。
“咋的，你們家年夫子還成個香餑餑了？”
“所以我就該圖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圖他家徒四壁帶崽拖娘？”
“圖他房沒一所，錢無一文，圖他是個年近四十的油膩老鰥夫，圖進了他家門給他娘端茶倒水，給他兒子洗衣做飯？”
“還是圖他一家子品行低劣，為了抵賴昧下的食用倒打一耙，狼心狗肺的往我一個婦道人家身上潑髒水？”
李唯句句所言皆是眾人所能見到的事實，但言語直白粗俗，彷彿一把橫衝直撞的小刺刀，把年夫子一直精心維持的體面——劃破揉碎，再狠狠踐踏唾棄。
年夫子臉色青白牙根緊咬，淬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李唯。
年老太卻“嗷”的一聲瘋了一般向李唯衝了過來，咬牙切齒：“老孃跟你拼了！”
李唯趕忙側身躲開，年老太撲了個空趴到了地上。
轉過身了也不起來，原地雙腿一盤，拍著大腿就哭嚎開了：“活不成了啊，老身土埋半截的人了，還叫個騷浪蹄子欺辱至此，天爺你可開開眼吧，趕緊收了這惡毒的娼婦去……”
“啊！壞女人打我阿奶，我打死你！”年小孫尖聲大叫，揚著拳頭一陣風似的朝著李唯跑來，卻在半路被孟一秋大手一攔，抓住了胳膊。
小孩子正急著要去給他奶報仇，哪裡肯乖乖任他抓，於是不停的扭動身子掙扎，孟一秋只得一邊阻止孩子一邊大聲喝道：
“有餘兄，你就放任家人如此胡鬧嗎？江夫人，一介婦人強勢至此，你也該適可而止了吧！”
這一節人情是非課上得確實生動，但要成了鬧劇，就不是孟一秋想看到的了。
“什麼叫適可而止？昨日這老東西在書院門口毀我名聲，剛才這一家子又是怎樣汙我清白，在場人人有目共睹，莫非孟山長覺得我應該忍氣吞聲，或是一條白綾以死明志，才叫適可而止？”
李唯高聲反問。
大圓朝沿襲至今的主流仍是男權，對女子的規範禮法，依舊是倡導儒家的那套三從四德。
如果今天換了另一個女子，只怕在昨日被年老太敗壞了名聲後，早已上了吊以證清白，更遑論今日敢頂著輿論壓力來書院前據理力爭。
“不不，江夫人誤會了，孟某並無委屈江夫人的意思，只是女子本該溫婉賢良，尊三從之義，修四德之行，方能堪稱女子典範……”孟一秋耐心解釋。
“那這老東西呢？山長怎麼不對她說這番話？”李唯一指年老太。
“呃……年家祖母年長於我等，我等後輩自當尊老！”
“山長的意思是，人老了就可以不要臉了？”
“哈哈……”人群中爆出一陣大笑。
孟一秋一愣，竟無語反駁。
“山長好意心領了，今天我過來就是討個債，可他們一家子胡攪蠻纏，非但不認賬還反咬一口，如果山長做不了主，這官還真就非報不可了。”
說完，李唯轉身對著人群拱著手大聲道：“有沒有哪位路見不平肯仗義相助的同學？勞煩幫忙上縣衙告個狀，就說盤絲書院有人欠錢不還，還支使老孃兒子出來打人。”
“我去！”
“我幫，我去……”
學子們從頭至尾看了這一出熱鬧，到了現在，絕大部分人的天平都已經倒向了李唯，一聽李唯出言求助，個個躍躍欲試想要出手相幫。
“哎喲！”
孟一秋此時一聲慘叫，原來年小孫趁他不備，張嘴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圓圓一圈牙印清晰可見。
一時吃疼孟一秋下意識鬆開了手，年小孫橫眉怒目又揮舞著拳頭衝向李唯，繼續他的復仇行動。
這回李唯沒有躲開，噙著冷笑擼起了衣袖，舉起大巴掌彎下腰來，站在原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