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先把診費結一下
林大人愛財貪財全縣皆知。
昨天下午劉一手在獄中醒來後，便一勁兒嚷嚷要花銀子贖刑。
林大人自是無有不允。
可罰沒的家財遠遠夠不上談好的價錢，劉一手又拿出了媚孃的身契。
今早幾名衙役去壽康堂尋媚娘吃了個閉門羹後，回到縣衙回稟時，牛百萬被直接指派前往“盤絲閒人”家中尋人。
林吉一聽，居然跟林大人毛遂自薦要一同前來。
來就來吧，可林吉不知抽的什麼風，從縣衙出發一直到出了城門，一改平日書生的斯文樣，跟個小販似的一路沿途大聲吆喝。
“忙著呢？我這是要去盤絲閒人家。”
“吃了沒？我們是去盤絲閒人伍娘子家呢。”
“嗐，這不是上盤絲閒人家裡有點事兒嘛！”
……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來找伍大妞一樣，這一路人盡皆知，更是莫名其妙。
“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小寶起了警惕心。
“嬸子與我有恩，但我也幫不上別的忙，只能提前透個口信了。”牛百萬有些頹喪。
“你叫啥名？”
“牛百萬！”
“嚯，這名兒大氣啊。”小寶拍了拍牛百萬的肩膀：“能提前透口信已屬不易，有心了牛兄弟，你放心，一會兒我會找機會跟閒人說的。”
“嗯！那我回去了，免得師爺疑心。”牛百萬說完起身就走。
“對了牛兄弟……”小寶叫住了他：“你別老嬸子嬸子的叫，閒人喜歡別人叫她姐姐。”
牛百萬愣了一下，呆呆的回了聲“哦”，摸著後腦勺走了。
看著牛百萬兩手空空的回來，林吉不可思議的問他：“你喝飽了？就沒給我舀一碗？”
“呃……那我現在去舀？”牛百萬呆愣愣的站著沒動。
林吉嗓子眼都冒火了，看他那蠢樣，氣不打一處來：“你站著不動是等我渴死了再去嗎？”
“哦哦……”牛百萬忙不迭的小跑著去舀涼水了。
縮在一旁目睹全程的江老三暗暗慶幸：還好沒跟他說話，這師爺可真兇。
屋內，此時已進行到最後一步——縫合。
李唯不知道小莫是個什麼狀態，反正她快要瘋了，後半部分完全靠著意志力在強裝鎮定。
割除腐肉並不單是隻清理腐壞的部分，為避免有殘留，需得把包裹著腐肉的外層組織也一起割除。
令人作嘔的大塊瘡毒被挖出，新鮮的血肉一層層清除，血液混合著藥汁從媚娘腰兩側流下，浸溼了褥子。
密不透風的屋內充斥著極其難聞的惡臭和血腥味。
“抬臉，擦汗！”
小莫依言抬起了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頓時淹入了眼，李唯拿著棉帕幫他吸乾。
小莫低頭繼續。
兩人屏氣凝神，眼光集中在小莫的手上……
直到收針，打結。
剪掉線頭後，小莫雙手舉著持針器和鑷子，踉蹌後退兩步，彷彿骨頭突然間被抽走了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唯趕忙走了過來，拿掉了他手上的工具，一下下輕拍著他的肩頭：“完成了，小莫，你做到了！”
小莫整個人像從水裡剛撈出來，手掌下的衣衫已然盡溼。
“還沒……沒完，叫……小寶，外敷的……”小莫喘著大氣很是吃力，語不成句。
“好，好，你別說話了，坐這兒緩緩，我去叫小寶。”
小莫耗費精力太過，顯然已無法續力。
李唯不敢有絲毫鬆懈，忙大聲叫喚：“誰在外邊，趕緊讓小寶把外敷的藥送過來！”
“好嘞，娘！”老三如同聽到天籟之音，興奮的趕忙站起。
天知道他跟林師爺大眼瞪小眼待一個屋裡有多難受。
小寶端著備好的藥急匆匆的走了過來，李唯只開啟了條門縫就要把藥接進去。
“姐，我得進去，這敷藥有講究。”小寶衝李唯眨眨眼。
李唯把門又開得稍大了點，小寶側著個身子進去了。
“你站這兒就行了，有什麼講究跟我說。”
小寶身上沒消毒，李唯擔心他帶了細菌靠近會有感染風險，在門背就把他抵住了。
“姐，正常敷藥就行，我進來是跟你說別的事。”
“那你一會兒再說，先把媚娘這邊弄妥。”
李唯現在是提著一口氣在胸口不敢放下，況且媚孃的傷口還暴露在空氣中，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
接過小寶手中已備好的藥泥，李唯快步走到媚娘身邊，背對著小寶小莫，拿起碗中的竹片飛快的擓了藥泥敷到媚娘背上。
均勻的抹上了一層藥泥後，不再有血水滲出。
李唯藉著有自已身子遮擋，下單了藥棉、紗布、膠布，終於把媚孃的背部收拾妥當。
放下蚊帳，隔絕了視線，李唯轉過身來，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這才發現自已的全身也被汗溼透了，往前走兩步都有些搖搖欲墜，最後筋疲力竭跌坐在地。
她也得好好緩緩才行了。
“你倆這是……？”小寶慌了，想要攙扶小莫。
“沒事，歇會兒就好，太累了。”小莫坐了一會兒，緩了不少。
“你剛才要說啥？”李唯問道。
小寶趕緊把剛才牛百萬跟他說的情況複述了一遍，末了說道：“他說他叫牛百萬。”
意思就是，這人說的話能不能信，你看著辦。
李唯聽後，沉吟了一會兒後：“小莫，今天幫媚娘治傷，收六十兩銀子。”
小莫下意識想反問，但一想到小寶剛才說的劉一手花五十兩銀子買的媚娘，頓時明白了李唯的意思，便點了點頭：“嗯，好，六十兩！”
“小寶，開門吧，叫我家大兒媳婦兒過來扶我一把，起不來了。”李唯苦笑道。
“好好，姐你等著。”
小寶也受不了屋裡這個味兒了，又臭又悶，趕緊開啟了門跑去叫了閔氏過來。
他倆一人扶著一個，兩個溼漉漉的人被扶到了堂屋中坐下。
“二位抱歉，失禮了！”李唯虛弱的客氣道，真是沒多餘的力氣了。
“哎喲，一日不見，您二位怎的成了這副模樣？”
要不是這兩人年紀差了一輩兒，林吉看他倆頭髮溼噠噠的貼到了臉上，都要疑心這二人是不是在房中洗了鴛鴦浴了。
李唯指了指屋子方向：“還不是，媚娘背上……那玩意兒，太費神了！”
林吉：“那她人呢？怎的不出來？”
李唯：“沒醒，醒了也動不了。”
林吉：“那可不行，今日過來就是得將她帶走。”
李唯：“哦？誰要把人帶走，誰便先把診費給結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