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憑啥你敲就開？
沒人主動起身去開門，滿屋子的人面面相覷。
馬氏和江老四更是如臨大敵面露驚慌，焦心擔憂的看一眼鍋裡的豆腐魚，又看一眼李唯，眼珠子來來回回忙個不停。
“看我幹啥？吃飯！”
李唯一聲令下，眾人忙不迭的起身挨個盛飯，盛滿了還不算，還要握著飯勺使勁往碗裡壓了又壓，擠出些空間又往裡添飯。
小莫小寶看得稀奇，但介於已經在江家吃了兩頓飯，多少也吃出了些經驗，前人打樣後人跟，總是不會出錯。
便也學著江家人舀了壓，壓了再舀，惡狠狠的模樣彷彿恨不得衝碗裡踩上兩腳。
院子外的叫門聲還在繼續，屋內的人吃得心神不安且沉默，有一種吃完這頓就世界末日的感覺。
可是吃魚不同吃肉，每一塊魚肉裡頭都包裹著細細的小刺，沒法大口吞嚼囫圇下嚥，多了挑刺這個環節著實拉慢了些速度。
沒人說話，碗筷叮噹的碰撞聲，唇齒開合時的重重呼氣聲，幾個孩子時而發出的吧唧聲。
飯桌的氛圍詭異且壓抑，小莫食如嚼蠟如坐針氈，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義妹，門外可是令尊令堂？為何不開門？”
“吃完了再開啊。”李唯不以為意的咬下一大口豆腐，模糊不清的說道。
馬氏的手藝果真不叫人失望，煎過的豆腐塊最大限度的維持住了原有的形狀，而魚塊煎過再燜煮，把魚肉的脂肪和蛋白質完全的釋放了出來，鮮甜的魚汁鑽進了豆腐內裡密集的小孔中。
一口咬下，汁水迸流，混合著濃郁魚鮮味的豆腐細膩嫩滑，無需牙齒幫忙加工，舌頭在口中打兩個卷便可悉數嚥下。
唇鼻之間濃香縈繞，回味無窮。
“可……我們在這吃飯，讓老人家站在門外等，會不會不太……”
“大舅你快吃吧，要是把我外婆放進來，我們就吃不著了。”江老四挺喜歡小莫，趁著嘴巴得空的間隙插了一句。
李唯又塞了塊豆腐，嘴裡“唔唔”著贊同的猛點了幾下頭。
小莫儘管還是好奇，但對義妹卻是無腦信賴，當下也就不再問，擼起袖子加入乾飯大軍。
“伍大妞你是死了還是聾了？還不趕緊開門！”
“啪啪啪！”
“逼養的小崽子，沒一個在家嗎？快開門！”
“我是你娘！再不開門我可踹了！”
“啪啪啪！”
……
門外的伍劉氏越發惱火，把門拍得震天響，把鄰近的人家都吸引了過來看熱鬧。
這時都發現了江家門頭上掛了塊匾，眾人相互交頭接耳著逐漸靠近。
有那識得幾個字的，依稀看到了“盤絲閒人”四個字，不由想起了上午時的馬蹄聲，和那衙役嘴裡高喊著的聲音，貌似就有“盤絲閒人”。
官府給伍大妞授了匾額？
這個發現了不得，當即便有人使喚家中孩子去給族長通風報信了。
“娘，大姐家裡會不會沒人，敲了這麼久也沒來開。”
半倚在獨輪車上的伍大妞胞弟——病秧子伍松，弱弱的開口。
“我的兒啊，你看著沒？這門是從裡邊插上的，指定有人在家。”對著兒子，伍劉氏的聲音瞬間輕柔。
伍鬆緩緩抬起了頭，一眼便看到了門頭上的匾，不過因為不識字目光也就掠過去了。
他出了名的身子不好，自伍大妞出嫁後，這麼多年從未登過門。
這回要不是聽人說鎮上的妙手小莫大夫是他們家親戚，他們一家也不會山高水遠的推著他來看病，這一路又曬又顛又熱又渴，把他都要折騰壞了。
“那……大姐為啥不給我們開門？她是不歡迎我們嗎？”伍松垂下頭，有些受傷的問道。
“她敢！”揹著手站在一旁的伍老漢眼睛一瞪，索性也不端著了，走上前來一把推開伍劉氏：“起開，我來！”
“砰砰砰！”
“伍大妞，我是你爹！開門！”
院門緊閉紋絲不動。
“娘，你說是不是……那大仙兒還沒走呢？”扶著獨輪車的伍松媳婦瞄著院門方向，小心翼翼地問伍劉氏。
大姑姐被大仙兒上身這事兒，伍劉氏當天回去就說了，捶胸頓足後悔懊惱，一身的銀飾被擼了去不說，縫在衣服裡的二十兩銀票都被搶走了。
伍松媳婦恨得牙都要咬碎。
那是伍劉氏的銀子嗎？
不是！
那是伍家的，是她男人伍松的，是她兒子伍得貴的！
“不可能，這都多長時間了。”伍劉氏相當自信的擺擺手：“我都問過了，大仙兒上人身損修為，至多隻能待一兩個時辰。”
“那……那就不應該了啊，大姐要是在家，我們這麼大聲她早該來開門了。”
伍劉氏一聽這話也忍不住懷疑起來，會不會是伍大妞沒在家，江家那幾個小子躲屋裡裝聾子？
這麼一想，當下一股怒火衝上腦門，蹬蹬兩步跑到門前，發瘋似的猛拍。
“哎喲，這不是初六家的孃家人麼？咋的，屋都不讓進了？”
這時，江大興的媳婦端著碗飯走了過來，跟看著什麼稀奇事兒一般，誇張的大聲嘲諷道。
“有你啥事？一邊去！”伍劉氏正在氣頭上，立即不客氣的回懟。
“嗐，嬸子先別腦嘛！”江大興媳婦不氣反笑，走上前來：“我來幫您敲門，一準兒開。”
“憑啥你敲就開？”伍劉氏斜著眼上下掃視。
“就憑這個！”大興媳婦得意洋洋的往前送了送手裡的碗。
一個小小的粗瓷碗裡，裝著小半碗混雜著各種豆類的糙米粥，這本是現如今大部分農戶家中的普通飯食。
可粥面上平鋪著兩塊薄薄的肥肉片，晶瑩剔透泛著油光，瞬間把這碗粥的檔次硬生生的拔高了。
“啥意思？”伍劉氏的眼神在粥碗上停留了一會兒，嚥了下口水，裝作不屑的問道。
“這碗飯食可是要賠給他們家的，送吃的上門，你說他們開不開？”大興媳婦的話說得相當有底氣。
可沒等伍劉氏接話，旁邊就有人嘲諷道：“阿米婆昨天打了人家的那碗飯，可是白花花的大米飯，更別提還有肉丸子，你們就賠這麼一碗給人家，這不糊弄人嗎？”
“就是，就是！”邊上立時有不少人附和。
“什麼？白米飯？肉丸子？”伍劉氏不可置信大聲吼道。
“那可不，興許今晚人家吃得更好，燉魚那香味兒都飄到村尾了，誰還稀罕吃你這雜豆稀飯。”
說話的人雖是說著風涼話，說完後還是狠狠動了動喉嚨。
沒法子，這年月，誰家都是十天半月難得見一次葷腥，肚裡寡淡得見著肥肉比見著自家媳婦都火熱。
聽到這些，伍劉氏怒不可遏，一把搶過大興媳婦手裡的碗。
“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