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初雪,長公主熱鬧,即使是孟浩文那偏遠的院落也能聽到外面賓客作樂時的鼓樂聲。

不過幾個月的禁閉就完全帶走了孟浩文身上的活氣,彼時他裹著身洗得發黃的衣裳,佝僂的坐在門檻上,臉上瘦得掛不住肉盡是骨頭,渾是千里之外那些食不果腹、忍飢受凍的流民。常年無人問津的院落有一股消遣不出的死寂,孟浩文混亂的精神因外面熱鬧有了些清明。

門檻之外的不遠處是為防止孟浩文尋死而守著的太監,孟浩文聽到了他嚼花生米的聲音,帶著一搭搭的小調。想了想,孟浩文難得將身體往外面挪挪,到堪堪看見那太監的程度。

“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麼熱鬧……”孟浩文問,他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一開口就扯到唇上裂紋,口中隨即嚐到血腥。

太監往嘴裡拋花生米的動作停下,他和孟浩文是有舊怨的,當初孟大駙馬高高在上看不起閹人,曾就因對方沒有讓路就差點踩爛人的手。這太監記仇,所以即使看守孟浩文是件沒前途的事,他也第一時間就求來的,而這仇到現在也沒有散去。

因此聽孟浩文這一問,太監便樂了起來,幾乎馬上就回了:“駙馬爺問得好,今天可是好日子。”

“今年梅花開得好,我們殿下做東,邀請了松柏先生和他的弟子們,以及長安諸多學子來府中賞梅,可熱鬧了。”

見孟浩文沒接話,太監做出一副伸長耳朵聽的樣子,又說:“聽著笑聲是張維張大人吧?”

“不知道駙馬爺還記不得他?當年他在錦上坊的牆上寫一首詩,原本是好的,只可惜沒被駙馬爺您看上。你不僅不喜歡那首詩,還連帶著把作詩的人也貶損一通。”

孟浩文:“你說這個幹什麼?”

太監自顧自繼續說:“當年駙馬爺好大的威風,僅憑几句話,就讓張維灰溜溜地滾出了長安城。”

“可是風水輪流轉啊,駙馬爺!”

“如今張維回了長安城,春風得意。而駙馬爺你……”

“閉嘴!閉嘴!”孟浩文猛地在門上砸了拳,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樣,嘴角掛出一絲絲細細的血,吼一樣大聲叫道:“我再怎麼落魄也是府裡的駙馬,也是你的半個主人,輪得到你個狗奴才來諷刺我!”

說著,他拿起手邊的板凳就要擊打太監。

太監自然是輕而易舉躲過了,還帶得孟浩文重心不穩頗為不雅的栽倒出來。

太監後撤一步,收起臉上虛偽的笑聲,陰著聲音緩緩說:“駙馬爺彆著急啊,奴才還沒有說完呢。”

“今日殿下設宴不僅僅是為了請人賞梅,更是為了……慶祝殿下懷有身孕了!”

“你說什麼?!”孟浩文一下子僵住,將爬出來都忘了。

“奴才說,我們這公主府要有小主人了,就是不知道是小郡主還是小郡王。”太監一字一句道,還故意問:“駙馬爺您剛才說,您是這公主府的半個主人,那這麼大的事情您知道嗎?啊?”

“她敢!她怎麼敢!!!”孟浩文眼中頓時一片血紅,咬牙切齒地喊著:“淫婦!她這個淫婦!”

“我要見她,我要見那個賤人!”

瘋癲間孟浩文撐著門檻爬了起來,索命惡鬼一樣朝太監亂抓,“我要見太子,我要面見聖上。”

“我要讓這個賤人浸豬籠!”

“切。”太監嗤笑了聲,躲過後還嫌棄的理了理衣襬,“真還把自已當回事呢。”

“我勸你啊,與其操心這些和你沒有什麼關係的事情,不如操心一下,你活不活得過這個冬天!”

回應太監這句話的,是孟浩文崩潰的嚎叫,他胡亂喊著吼著,太監捂著耳朵懶得分辨。

即便太監如此瞧不起孟浩文,今天的事情他還是上報了,恰逢宮人傳話時又遇上孟浩文的母親求見劉暇。

這幾個月孟浩文過得艱難,他的母親也不痛快,昔日典雅的美婦人如今鬢髮間平添諸多白髮,額頭眼角無不是因憂愁而生的皺紋。

孟夫人手中託著些長命鎖、小肚兜之類的嬰兒用品,向主人上腹部微微攏起的劉暇道:“這麼大的喜事,殿下怎麼不和我說一聲?這些都是浩文小時候的東西,多半是我親手做,如今給殿下腹中孩兒用也是適宜的。”

孟夫人說話間滿臉都是慈愛,看不出任何不滿。

劉暇示意身邊人接過托盤放到一邊,“夫人有心了。”

孟夫人上前一些,語氣溫和的笑說:“這女子懷胎最是不易,我是個過來人,又是孩子的外婆,不若就讓我來伺候殿下吧,好歹也叫公主少受點苦。”

“不必了。”劉暇抬手拒絕。

“……”孟夫人眼中透出濃濃的失落,隨即還是又說了句:“殿下既然有孕必然是浩文的孩子,如今浩文不方便,我這個做外婆定然……”

“孟夫人。”劉暇打斷了孟夫人的話,淡聲:“不必試探了。”

“我腹中的孩子自有父親,不必寄名於他人。”

“況且,她以後從我姓、從國姓,世人只需知道她是我劉暇的孩子就好。”

孟夫人強撐的身體終是垮了下來,她不死心,說:“殿下這麼做,有礙你的名聲啊!”

“這如何堵得住悠悠眾口?”

“一介罪人,也配做我孩子的父親?”劉暇反問。

孟夫人垂頭,“如此……我是冒昧了。我再賀殿下有此喜事,願殿下與腹中麟兒一併平安,百歲無憂。”

孟夫人說罷,俯身跪地,長拜下去。

劉暇彎著她幾乎完全壓在地毯上的身影,有所觸動:“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計深遠。孟夫人愛子之心,我知道。”

“殿下容情。”孟夫人淌淚。

“可你不只有孟浩文一個孩子。”

孟夫人猛地抬頭:“殿下!”

“我可以許你一諾,他日清算孟家,不累及你其餘兒女。”劉暇淡聲。

“孟家……罷了。”一句話就讓孟夫人心涼了通透,但到底也是讓她心中的石頭落到了地上,她無言許久後,再次叩首:“謝殿下恩典。”

劉暇身邊的宮人前去將孟夫人扶起。

“我聽聞孟夫人的孃家是在菱洲?”

孟夫人點頭,“回殿下,是。”

“菱洲是個好地方,適合頤養天年。孟夫人,回去吧。”劉暇撈起一杯茶。

“妾身……遵命。”孟夫人拜謝,隨即落淚而去。

孟夫人走後,傳話的宮人才同劉暇耳語。

劉暇聽罷微微蹙眉,只道:“可憐他母親為他周旋了。”

“也是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便領來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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