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玄武書院學子全部高中,名次又十分靠前,在朝中顯赫一時。

但同樣的,盯著他們的眼睛只會更多。

再加上他們的背後站著蘇謹這個‘人憎鬼厭’的酷吏,行事更要小心謹慎。

這些學生最終大部分都要直入翰林院,個別才會外放為官。

在此之前,蘇謹必須要為他們安頓好之後的路。

蘇謹在京城不是沒有私產,只是以前大部分都是孤身一人,才懶得置辦。

索性不如直接住在自已的客棧,圖個省事。

如今有了這麼大一群學生,忽然有了這麼一大家子人,常住客棧就不合適了。

索性,他準備搬到自已的院中居住。

蘇謹與他們約定,他們沒有找到合適住處的時候,可以在蘇家暫居。

老師給提供住宿,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當下童福山直接做好了拎包入住的準備,並表示除非恩師趕他走,否則他就準備老死蘇家,給蘇謹養老送終。

童福山今年二十四,比蘇謹還大三歲。

氣的蘇謹都不禁暗想,童福山究竟是想給自已養老送終呢,還是等著自已給他養老啊?

而其他學生也紛紛表示,有恩師在京,還找啥房子啊?

同去同去。

就連原本就是京城人士的高成耀,也不打算回家,準備直接住到恩師家裡。

蘇謹讓馬三找人灑掃庭院,安頓學生後,就直奔皇宮而去。

“臣,蘇謹求見。”

“進來!”

一個時辰後,御書房傳出蘇謹的哀嚎聲:“陛下,你說話不算數!你個騙子!”

“胡說八道,各地的玄武書院建好了嗎?你的活可沒算做完呢!”

“明明打賭說好輸了今年嫁孫女的!”

“那咱也沒說非得前半年!年底嫁也不算違背約定!”

“您這活一安排,年底我趕得回來嗎!”

“那咱不管,就看你蘇謹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現在,立刻,給咱滾蛋!”

蘇謹一邊嘀嘀咕咕的罵罵咧咧,一邊怒氣衝衝的走出御書房。

臨走之際似乎覺得不解氣,還踢了一邊的柱子一腳,疼的哎喲喲的抱著腳亂跳。

馬忠良眼皮子直抽抽,愣是裝作沒看見。

看著蘇謹和陛下相處的態度,馬忠良一時有些恍惚。

他彷彿看到幾年前,太子殿下還在的時候,爺倆日常相處的樣子。

太子殿下那時不時氣的陛下跳腳痛罵,然後拎著板凳滿皇宮追著他揍的樣子,恍如隔世。

如今這位蘇大人...

在馬忠良的眼中,似乎漸漸和那位太子爺,身影在漸漸重合。

“馬公公?馬公公?你想啥呢?”

“哦哦,奴婢沒想啥”,馬忠良苦笑一聲:“蘇大人,這滿大明也就您敢和皇爺這麼頂嘴了,你真是這個!”

看著馬忠良舉起的大拇指,蘇謹苦笑:“屁喲,我還不是被那位爺耍的團團轉?”

“唉,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娶郡主回家啊。”

馬忠良見左右無人,低聲問道:“有些話奴婢不知當不當講?”

“馬公公咱倆啥關係,有啥話直說唄,咋,不想在宮裡當差了?那好辦,回頭我給你找個好差事。”

“不不不”,馬忠良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奴婢在宮裡做的挺好,皇爺對奴婢也不錯,奴婢是有一事不明。”

“你說唄。”

“蘇大人,您現在已是當朝四品大員,為何要...為何要犧牲前途,甘做駙馬呢?”

“您...甘心嗎?”

蘇謹看了馬忠良一眼,久久沒有作聲。

良久後神秘一笑:“馬公公,你認為人這一輩子,怎樣才算不後悔?”

馬忠良想了想:“香車美人?權傾天下?”

然而蘇謹搖搖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是一個能讓你感到溫暖的地方,你所為之奮鬥的一切才有了意義。”

“而這個地方,就叫做——家。”

馬忠良不懂:“可是您娶別的女子,不也一樣可以成家立室?”

“您這身份想要什麼女子,還不是伸伸手就有人送上來?”

蘇謹搖搖頭:“只有對的人,那才叫做家,並不是隨便一個女人都可以。”

“只有靈魂契合的女人,才能...嗨,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不說了,不說了!”

他朝身後努努嘴:“那位爺還催著我儘快趕到太原府呢,我得趕緊出發了。”

馬忠良嘆口氣:“蘇大人,您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奴婢一個苦命人確實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蘇謹拍了拍他的肩:“和身份沒關係,只是每個人想法不同罷了。”

宮門口,馬三早早和李源在候著。

接過馬韁,蘇謹翻身上馬,低聲道:“馬公公,我說話算數,將來有一天你在宮裡做不下去了,我給你找條退路。”

“這和身份無關,這算是朋友間的承諾。”

“駕——!”

看著三騎揚塵而去,馬忠良悄悄摸了摸泛紅的眼角,轉身隱於宮牆。

剛剛有些話,蘇謹沒和馬忠良說。

除了真心想迎娶江都郡主外,蘇謹確實在給自已留退路。

老朱對他的喜愛和忌憚,兩人早已心照不宣。

這次回京蘇謹早已明白,只要朱允熥不作死,這皇儲的位置,大機率就著落在他身上。

如果蘇謹不想死,他最好接受駙馬都尉這個位置。

駙馬都尉一職,最初成於秦朝,主要作用就是替老贏同志背鍋,作為分身來分擔刺王殺駕的風險。

慢慢的變成皇族女婿專用職位,可想而知駙馬地位的低下。

一般若非沒了退路,沒有人願意做這個駙馬。

明初的駙馬都尉,大致沿襲前朝的制度。

最要命的就是兩點。

其一就是自此斷了政治前途,不止是自已,就連自已的子孫都不可參加科舉。

雖有官職俸祿,但卻並無實權。

這也是蘇謹必須接受的原因。

只有這樣,他才算是徹底自絕於官場,對皇位再無威脅。

就算想造反,也沒人願意跟著一個贅婿造反。

不為別的,丟不起那人。

也只有這樣,老朱才不會在走的時候,一起帶走他。

而另一個要命之處,就是這地位有點尷尬。

別以為駙馬娶了公主,那就是自已老婆,並不是這樣的。

娶了公主之後,要行君臣之禮。

公主是君,而蘇謹是那個臣。

不止本人每日要早晚四次行禮,哪怕公婆見了公主都要行禮。

好在蘇謹父母早已去世,倒不用受這個氣。

不過說起受氣...

蘇謹狠狠催了催馬韁,嘴角旋起獰笑:“我倒想看看,哪個夯貨敢讓老子受這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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