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聖誕節還有一週多的時間,倫敦又斷斷續續下了幾場小雪,氣溫驟降,晚上來酒吧的客人似乎變少了許多。
“凍死了,崽子,還有伏特加嗎?”萊恩搓著胳膊擠到吧檯前,明顯是剛出任務回來,冷得直哆嗦,“別的酒也行!”
“伏特加沒了,”唐安低頭看了一眼吧檯底下的酒箱,把手邊的酒推了出去,“喝這個吧。”
萊恩把溫熱的酒一飲而盡,詹森皺著眉打量了一下後面的酒櫃。
“還真沒了,”詹森嘖了一聲,“崽子,去後院看看。”
“後院要是沒有,就去裡博那邊說一聲,讓他送過來。”
唐安“哦”了一聲,從吧檯後面繞出來,往後面的小門那裡去了。
雷克斯在二樓跟雪莉談事,唐安的身影從一樓穿過,雷克斯往下瞥了一眼。
雪莉的手臂搭在欄杆上,也看到了往後門那裡走的唐安,眉角微微挑了一下,視線抬起來,掃視了一下一樓。
等唐安從後門出去了,雪莉才把視線移到了雷克斯身上。
“沒問題嗎?”
“當然。”
雷克斯說。
一樓的吧檯附近似乎有小小的騷動,像是又有人喝醉了鬧事,萊恩大聲罵著髒話,詞彙豐富,詹森可沒有動口不動手的壞毛病,萊恩還沒發揮完,詹森就已經把人摁住了。
騷動很快平息,反正沒什麼人注意到。
唐安推開後院的門,寒風裹挾著雪粒瞬間撲到了臉上,唐安眯了眯眼睛,把門掩上了。
後院的酒箱堆得很整齊,上面蓋了一層薄薄的雪,唐安找了一遍,沒看到詹森說的伏特加,只能親自去找馬路對面的裡博進貨。
夜晚的布林曼街有些冷,唐安踩在雪地上,把手插進了外套的兜裡。
街上的人不是很多,零零散散有幾輛車停在街邊,唐安站在馬路邊上等紅燈。
正後方,一輛黑色的車突然啟動了引擎,伴隨著發動機的聲音,黑車緩緩動了,朝著路口行駛過來。
路口處正是紅燈,不會有車經過,唐安聽到引擎聲,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黑車從路口處掠過,而經過唐安的一瞬間,車門突然開啟了。
一隻手從車門裡伸出來一把拽住了唐安,唐安瞬間睜大了眼睛,黑車驟然提速,車速和男人手臂的力量直接將唐安拽進了車裡。
唐安掙扎著迅速伸手抵住了要關上的車門,大聲呼救:
“雷克——唔!”
男人的手死死捂住了唐安的口鼻,唐安用力扳著男人的手,踢蹬著雙腿掙扎,抵住車門的手卻被人扳著手指一根根扒了下來。
“砰!”
車門用力關上,黑車迅速駛離了布林曼街,酒吧的燈光也很快就看不到了。
“唔唔——!”
車後座一共三個男人,一個摁著唐安,另外兩個坐在對面的座位,算上開車的一共四人,除了一個典型的英國人,剩下的全部是亞裔面孔。
唐安被反剪了雙手摁在地上,男人抽出車座下早已準備好的麻繩把唐安的手腕和小臂全部綁上,嘴用膠帶緊緊封了兩圈。
膝蓋抵在唐安背上的男人一鬆勁兒,唐安立馬從地上挺身躍起,一記頭槌撞上男人的臉。
男人悶哼一聲跌在車門上,狼狽地捂住了鼻子。
“別亂動!”
另一個男人呵斥了一聲,勒著唐安的衣領將人摁在座位靠背上,抽出了腰間的手槍。
冰冷的槍口抵在唐安的下頜上,唐安不動了,黑漆漆的眼瞳小幅度顫動,只有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著。
開車的男人透過後視鏡往後瞥了一眼,冷冰冰道。
“搜。”
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鼻血,罵了句髒話,瞥了一眼那個坐著沒動的英國人,自已上手,扯開唐安的外套,迅速把唐安身上的東西都搜了一遍。
唐安的下頜還被槍口抵著,被迫微微仰頭,一動都不能動。
“要是隨身碟不在這裡,”男人斜了一眼英國人,邊搜邊用英文道,“你就等著吃槍子兒吧。”
英國人冷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唐安這次是臨時出門,除了套了個外套什麼都沒帶,連可以防身的匕首都沒有。
但不幸的是,隨身碟唐安一直隨身戴在身上。
“找到了!”
將那個像是項鍊的東西從毛衣領口裡拽出來,男人看了一眼底下綴著的隨身碟,翻過來確認了一下,立刻將它從唐安脖子上拽了下來。
金屬的鏈子被粗暴地揪斷,唐安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劃痕。
唐安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個隨身碟,看著它被交到那個英國人手裡。
英國人拿過來檢查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將它收了起來。
抬眉朝拿槍的男人示意了一下,男人頓了頓,手裡的槍慢吞吞地放下了。
英國人接過槍,在另外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咔嚓”一聲拉開了保險,槍口直接對準了唐安的額頭。
唐安脊背瞬間繃直,黑漆漆的瞳孔微縮,倒映著同樣漆黑的槍口。
“幹什麼!”
男人一把壓住了英國人的槍口,低聲喝道。
“隨身碟都到手了,留著她幹什麼?”
英國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不緊不慢地說。
“老闆說了留活口!”
英國人“嗤”了一聲:“那是下達給你們的命令,與我無關。”
“砰!”
酒杯被重重砸在吧檯上,萊恩把杯子推給威爾:“再來一杯!”
“少喝點兒,這錢是要從工資里扣的。”
威爾一邊小聲抱怨,一邊給他拿了最便宜的黃油啤酒,萊恩看得直撇嘴。
“那崽子不是去拿酒了嗎?人呢?”
萊恩大聲嚷嚷。
“……”
詹森不易察覺地抬眼瞥了一眼二樓的欄杆處,剛才站在那裡聊天的雪莉和雷克斯已經不見了。
“誰他媽知道,裡博又留人喝酒了吧,那老東西。”
詹森聳了聳肩膀。
“……”
子彈打在座椅靠背上留下一個燒焦的彈孔,一縷鮮血從唐安臉頰上流下來,劃過綁著嘴的膠帶,滴落到毛衣的衣領上。
唐安縮著肩膀,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直勾勾地看著那英國人。
男人立刻奪下英國人手裡的槍,英國人施施然鬆手給了他,重新靠回到座椅靠背上。
唐安貼在靠背上,目光緊緊追隨著手槍,男人注意到,立刻揚了揚手裡的槍,把槍口在唐安肩膀上比劃了一下。
“別亂動,老闆可只說了要留活口,你要是敢跑,”
男人的槍口抵上了唐安的肩胛,“我就給你在身上開幾個洞。”
“……”
車子拐過一個路口,唐安微微側首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可另一個亞裔男人就坐在唐安身邊,高大的身形把唐安的視線堵得死死的。
“說了別動。”
槍口抵著的地方微微用力,隔著毛衣有炙熱的溫度傳來,唐安僵硬地扭回了頭。
大概又開了有十分鐘,車子停在了路邊。
唐安被粗暴地拖下了車,手槍藏在外套下面抵著唐安的後腰,男人的另一隻手緊緊鉗著唐安的胳膊。
“走。”
三個人都從車上下來,司機一腳油門,黑車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唐安在男人臂彎裡踉蹌著,抬頭看了一眼,眼前廢棄坍塌的工廠,正是唐安和雷克斯上次找到隨身碟的那家工廠。
警察什麼有用的都沒查到,很快就把這裡解封了,沒想到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唐雲的人便又退守了回來。
怪不得顧老闆一直找不到唐雲殘黨的蹤跡……
唐安的眼瞳微微動了動,不動聲色地抬眸,瞥了一眼先前雷克斯曾待過的那棟大樓。
“進去。”
唐安被這樣拖拽著拉到了五樓,五樓當時幾乎已經被炸得什麼都不剩了,殘破的窗戶往裡“呼呼”灌著寒風。
沒有任何照明裝置,清冷的月光照進窗戶成了唯一的光源,男人提著唐安邁上了最後一節樓梯,抵在後腰的手槍撤去,男人甩手將唐安扔在地上。
既然是奔著隨身碟來的,又特意囑咐了要留自已的性命,唐安大概猜到了在這裡等她的人到底是誰。
但蜷縮著從地上掙扎起來,唐安坐在地上,抬起眼睛,看到那個頎長的身形的時候,還是微微一怔。
相比起唐雲來更加年輕的一張面孔,笑容更多而冷意更少,是一副很溫潤的東方長相。
“好久不見,唐安。”
唐優笑道。
唐優的身後至少站著十幾號人,每人的腰間都配著槍,站在瓦礫、鋼筋與玻璃碎片中間,黑壓壓一片。
唐安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曾經在警局審問過自已,令人反感的那個亞裔警察,也笑眯眯地站在唐優身後的那些人之中。
但是,唯獨那個人不在這裡。
唐雲不在這裡。
唐安被綁在身後的手掌下意識攥緊了,眼瞳微微顫動。
怎麼回事……?
被扔到地上滾了一圈,唐安的身上全是灰,那個英國人從唐安身後走過來,從懷裡摸出那枚隨身碟。
“找到了。”
唐優“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了那枚隨身碟。
“搜身了嗎?”
“搜了,什麼都沒有。”
唐優垂眸,捻了捻手中的隨身碟,翻過來看了看,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著。
幾秒鐘後,唐優才慢慢道:“什麼都沒有?”
抬起眼睛,唐優對上了地上跌坐著的唐安的眼睛。
漆黑、堅定、帶著微微的顫抖,倒映著細碎的月光。
是一副明明害怕,卻仍舊義無反顧的神情。
“……”
唐優微微側首,示意那位亞裔冒牌警官:“阿季。”
被稱作阿季的男人笑了笑,懶洋洋地從兜裡伸出手來,拿了扔在一旁的檢測儀器。
“都說了沒搜到,你還要查什麼,”阿季一邊跟唐優說話,一邊一步步逼近了唐安,臉上仍舊帶著那副讓人很不舒服的笑容。
“要是有什麼竊聽追蹤的裝置,你希望在哪兒呢?”
阿季在唐安面前站定,手中拿著檢測儀,高大的陰影籠罩了地上的唐安,月光打在他的笑臉上。
“在這崽子的肚子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