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幾日,轉眼到了清明。

謝洛的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日,兮謹早早地備下了香燭元寶,還有一些糕點吃食。

“孃親,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麼呀?”萋萋跟在兮謹身後,不解地問。

“今日清明,孃親帶你去看一位故人。”兮謹替萋萋整理了身上月白色的春衫,“她於你有大恩,你得敬她,愛她,不能忘了她,你可明白?”

“萋萋明白了。”萋萋甚少看見兮謹這般嚴肅的表情,一時也認真了起來,就連走路都變得輕手輕腳。

萋萋的孃親王氏,當初被埋在了後山,去歲冬至前,兮謹和謝洛也來給她添過墳泥。

只是那時天氣寒冷,萋萋身子又沒養好,兮謹就沒帶她來。

今年清明,天氣正晴朗,娘倆便在謝洛的陪同下,一起來到了後山為王氏掃墓。

如今的萋萋已經識得不少字了,她緊張地拉著兮謹的衣裙,躲在兮謹身後問:“孃親,這個王氏是誰?萋萋怎麼從未見過?”

兮謹和謝洛對視了一眼,還是謝洛先開了口:“她是世上唯一同爹孃一樣愛你之人,你自出生起便蒙她辛苦照顧養育,才有瞭如今的你,這些你都得記著。”

兮謹聽了謝洛的話,不由得紅了眼眶,王姐姐過世大半年了,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卻彷彿還在眼前。

昨晚,謝洛便同她商量了,今日該如何和萋萋解釋王氏的存在?

夫妻二人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先帶萋萋來看看,再做決定。

萋萋小小的年紀或許還消化不了爹孃說的話,但經爹爹一說,她也知道,這墳墓裡的人對她來說很重要。

“萋萋會記著的。”自從跟著謝洛啟蒙開智後,萋萋比以往更懂事了,有比尋常孩子多了幾分通透聰慧。

“萋萋,你若願意,就喊她一聲娘。”兮謹說著,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若是王姐姐還在世上,一定也很想聽萋萋喊她一聲娘。

萋萋看著兮謹哭,忙伸手替兮謹擦了臉上的淚水:“孃親不哭,萋萋聽您的。”

萋萋說著,跪在王氏的墳前,認真地磕了幾個響頭,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娘——”

謝洛扶起了萋萋,憐愛道:“萋萋,同爹孃一起燒些紙錢,讓你娘在底下能過上好日子!”

萋萋點了點頭,拿過了謝洛手中的紙錢,扔進了火堆裡,看著紙錢慢慢燃為灰燼……

掃完墓,他們帶著萋萋下了山,萋萋柔嫩的小手緊緊拉著他們的,委屈地道:“爹、娘,你們別不要萋萋,萋萋會乖乖的,萋萋只想做爹孃的女兒。”

兮謹聞言,心尖一顫,趕緊蹲下身來,將萋萋摟進懷裡:“爹孃怎麼會不要萋萋呢,爹孃最愛萋萋了。”

“萋萋也愛爹爹和孃親。”萋萋伸出小手摟住了兮謹的脖子,“萋萋一輩子都不想和爹孃分開。”

“不分開,永遠不分開。”兮謹安撫道。

“對,不分開!”謝洛和兮謹對視了一眼,頓時在彼此眼裡看懂了決定!

謝洛上前,將萋萋抱在了懷裡,笑著扯開了話題:“萋萋,你想不想放紙鳶?”

“紙鳶?什麼是紙鳶?”萋萋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紙鳶。

說起紙鳶,兮謹倒是頗有些感觸:“若是在京裡,過些時日就是紙鳶節了。”

兮謹想起多年以前在京的時候,每到紙鳶節,上官諱總會給她扎很多紙鳶,然後帶她到城外去放紙鳶……

在燕朝,扎紙鳶是極有講究的,肥燕代表成熟穩重的男子,瘦燕代表身段纖細的窈窕女子。

年少的時候,上官諱會教她扎肥燕和瘦燕,他把肥燕比做自己,把瘦燕比作她。

她十五歲及笄那年,他又紮了一隻風箏,他說,那叫比翼燕,代表恩愛的夫妻。

待到後來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他派人從崖州捎來了一隻風箏。

相府中經驗老道的老嬤嬤笑著告訴她:“那是雛燕,是有人想要和二小姐生個胖娃娃了呢!”

想起往事,兮謹垂眸撫了撫自己隆起的小腹,笑著望向謝洛:“夫君會扎紙鳶?”

謝洛點頭:“謹兒,當初謝府搬家的時候,你可有看見過後院庫房裡的紙鳶?”

“嗯。”兮謹想起當時收拾府中東西的時候,確實看到過十多隻紙鳶,“我找了個樟木箱子把它們都裝了起來,一起搬到了莊子上。”

“那就好,我以為你會全都扔了。”

兮謹笑笑:“我瞧著上面寫了不少情詩,心想著或許是夫君年少時寫給哪位姑娘的,便都替你留著了。”

謝洛挑眉,緊緊握住兮謹的手,神色認真:“夫人當真不知是那是寫給誰的?”

“我知道,爹爹一定是寫給孃親的。”萋萋捂唇輕笑道。

兮謹不敢置信地望向謝洛:“真是為我做的?”

謝洛笑著點點頭:“那些紙鳶都是我為你扎的,情詩也都是寫給你的。”

“那等我們回了京,我定要將那些情詩謄抄下來!”兮謹笑著說道。

“不必謄抄,那些詩我至今還記在心裡,你若喜歡,我回去就寫給你!”謝洛說得認真。

“以前,我聽府裡的老人說,若能把紙鳶放上天,就能實現心中所求,如今想來,心誠則靈,那些紙鳶每一隻我都為你放上過天!”

兮謹滿是動容,情不自禁地握住謝洛寬厚溫暖的手掌:“謝謝夫君昔日厚愛!”

兩人帶著萋萋回了家,順道在山上砍了兩根竹子,打算回家親手做紙鳶。

一回到家,就看到家門口正站著兩人,是王厚朴和孟江晚,兩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王厚朴看到謝洛歸來,忙上前行禮:“謝校尉,慕大夫。”

“王大夫怎麼在這?可是有什麼事?”謝洛問道。

王厚朴看了看謝洛的腳:“梁副將派我來替謝校尉瞧瞧腳傷。”

謝洛和兮謹對視了一眼,兮謹上前道:“不必勞煩王大夫了,夫君的腳傷並無大礙,只是若是要操練只怕還不方便。”

“厚朴自然是信得過慕大夫的醫術的。”王厚朴不是愚鈍之人,年紀輕輕,能成為顧子遠所倚重的軍醫,他自然有他處事的本事。

“今日來,厚朴其實也是有些私心,厚朴近日有些醫道上的問題,想要問問慕大夫。”

“如此正好,這位是孟姑娘,想必王大夫已經認識了吧?”

“是,剛剛認識。”王厚朴不知怎的,紅了耳根,“孟姑娘有禮了。”

“王大夫有禮。”孟江晚回以一禮,姿態優雅,行動間如弱柳扶風。

王厚朴瞧了,臉愈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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