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昏庸,奸相當道,大燕危矣!”

說話的是一個身形單薄的青年,面容白淨,一雙眼眸卻彷彿有著萬鈞之力。

他憤恨地盯著永州城的方向,彷彿滿身怒氣沒處發洩。

兮謹隱約對他有些印象,青年姓範,是個讀書人。

他雖是男子,力氣卻遠不如正常男子,和女子差不多腳力,每每落後在眾人後面。

兮謹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這番義慨。

“範舉,還當自己是狀元郎吶!”劉大人奪過鞭子,一把甩到範舉身上,瞬間囚衣滲出鮮血,“皇上饒你一命,你居然還敢大放厥詞,不要命了。”

這是兮謹第一次看劉大人打人,尋常時候都是差役們動手,作為一個押送流犯的官員劉大人尚算仁慈,今日卻直接動起手來。

範舉身形單薄得很,一鞭子就將他打得趔趄,但他並沒有求饒,反倒大笑起來:“我範舉寒窗苦讀十二年,本是一心報國,不想那昏君沉迷美色,竟是聽不進一句諫言,罷罷罷,從今以後,我範舉就做一個流犯,做一個閒人吧。”

流放之人大抵都心有不甘,像範舉這般大膽的卻是少有,加之他口口聲聲的奸相正是自己的父親,兮謹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謹兒,莫要多想,不管你父親做什麼,都與你無關。”謝洛接過兮謹手中的果子,用衣袖擦拭了一番,塞到她手中。

兮謹接過果子,抬眸看向謝洛:“你也覺得我父親是奸相?”

謝洛搖了搖頭:“我不曾涉足朝堂,對你父親並不瞭解,不過我終還是感激他能將你嫁與我。”

“他不過是不想世人說他背信棄義。”兮謹自嘲地笑道,“他若真看得起你,就該將姐姐嫁給你。”

謝洛心中一滯,凝著眉沒有接話。

兮謹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拿了果子,遞給謝洛:“謝洛,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洛接過她給的果子,勉力露出一絲笑意:“你父親能走到今日地步,你以為他會隨意做決定嗎?”

“你什麼意思?”在兮謹心中一直覺得父親是寵愛母親的,因為母親喜歡姐姐,所以父親理所當然地更喜歡姐姐。

“若當日嫁給我的是你姐姐,你覺得她有能力救我嗎?”謝洛緊握住兮謹的手。

“可我救你也是意外,若不是姑姑突然臨產……”兮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難道一切都是父親提前計劃好的嗎?

看到兮謹眸中瞬間的清明,謝洛衝她點了點頭:“你父親比誰都知道你的能幹。”

“可是他為什麼要藉此救你?”兮謹是個聰明人,父親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他借自己的手救謝洛,必是謝洛還有可用之處。

“你真的只是販賣私鹽嗎?”兮謹不得不懷疑,謝洛或許遠不是自己看到的那麼簡單。

“你以後自會知道的,夫人。”謝洛唇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摸了摸兮謹的發。

“謹兒,你只需相信我待你是真心的,我心悅於你,此生不換!”

兮謹沒想到謝洛會突然向自己表明心跡,可他又是那麼真摯,讓兮謹心頭一熱,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湧上心頭。

“謹兒,有件事我從未和你說過,其實當年我上門求娶的是你。只是你府中不知何緣故,那人竟變成了你姐姐?”

“嗯!祖母已經同我說過了!”

如今能得謝洛相告,兮謹心底深處彷彿有什麼在慢慢融化。

“府中陰私,如今不提也罷!”兮謹神色黯然道。

左不過是母親貪圖謝洛家世容貌,不想便宜了她,便將機會給了姐姐。

“是啊,謹兒,都過去了,兜兜轉轉你還是成了我的妻子,你信我,我定會為你掙來最好的一切。”

他神色清明,眼眸中滿是堅定,兮謹自然是相信他的,卻不敢給他任何回應。

謝洛彷彿並不介意兮謹的猶疑和不回應,一徑地給她擦拭著果子,轉移了話題:“這果子還挺好吃的。”

“萋萋,過來,姨父給你吃果子。”謝洛喊了萋萋,看著她搖搖擺擺的可愛模樣,回頭看著兮謹,“謹兒,你看小孩子多可愛。”

“姨父。”萋萋口齒還不是很清楚,卻很能感受人的善意,短短半天,就和謝洛很是親暱了起來,“萋萋喜歡姨父。”

“姨父也喜歡萋萋。”謝洛笑著回應,俊朗的眉眼彷彿染上了一層光芒,讓他整個人更加溫柔可靠。

“不對。”萋萋一邊啃著果子,一邊含糊地喃喃,“姨父喜歡姨姨。”

“是呀,姨父喜歡姨姨。”謝洛愛憐地替萋萋擦了擦流下來的口水,溫柔望向兮謹,“姨父很喜歡姨姨。”

兮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捏捏萋萋的小手,調侃道:“你才多大,也知道喜歡。”

“喜歡,喜歡,姨姨喜歡姨父。”萋萋開心地拍著手。

萋萋孃親上前,抱過了萋萋:“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亂了。”

“沒事。”謝洛大度地笑笑,心裡一燦,“等會兒下山我來抱。”

看著謝洛笑容燦爛的模樣,兮謹總覺得坐在他身邊很是不好意思,便不再理會謝洛。

她拿了幾個果子去分給蘭兒和柳大娘幾人,卻發現蘭兒手裡已經有了幾個被擦得鋥亮的果子。

蘭兒看著兮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大鬍子他給的。”

“哦~”兮謹點點頭,看看大鬍子撓頭的模樣,一臉明瞭。

“謹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蘭兒急著解釋,原本白嫩的小臉變得通紅。

大鬍子似乎看出了蘭兒的害羞,忙上前解釋:“這不是摘了很多果子嘛,我倒是想送給嫂夫人,可是一想到謝兄弟那副吃人的樣子,我可不敢了。”

“有嗎?”話說回來,大鬍子這兩日好像是不怎麼和自己說話了。

“沒想到這個果子這麼甜。”蘭兒吃著果子,扯開了話題,“謹姐姐,你說永州城被叛軍佔領了,崖州會受到牽連嗎?”

“不會的,崖州是駐軍所在地,管制極嚴,而且崖州易守難攻,叛軍輕易不敢攻打崖州。”

早在上官諱出事後,兮謹便調查過崖州的地理人文,如果不是因為崖州的特殊性,兮謹早就隻身前來崖州了,也不用大費周章,以流犯家屬的身份混進崖州了。

“那就好。”方才聽聞永州城生了亂,她心裡亂得很,生怕崖州也受到牽連。

兮謹又坐下和蘭兒聊了會兒天,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兮謹站起身,往謝洛那邊走去。

此刻,謝洛身邊站著一個女子,仔細一看,是林楚柔,她找謝洛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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