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落下幾日的大雪,大雪封山,路上也不便通行,林家體恤下人,面具坊的生產停了幾日。

一大清早,幾個婢女、家僕各自在忙著掃雪。

西院竹林處旁,空地上白雪皚皚,兩個婢女忙裡偷閒,撒了稻穀,正在專心致志的羅雀。每每捕捉到一隻,開心得歡呼起來。也只有林家的下人才敢如此作為,換作別家主子,下人們早就被挨板子了。哪還能如此輕鬆快活。

步青顏在臥室內便聞到了梅花的清香。推開東窗,眺望到那片梅林。於是決定踏雪尋梅。

方才用過早膳,步青顏便叫桃枝相隨,欲往梅林。

冬籬從箱子內取來狐裘披風,準備為主人披上,步青顏卻連連擺手道不用,頭也不回拉起桃枝的手,直奔樓下。

梅林處的積雪已經積壓的很厚,因此不好行走。

桃枝跟隨著主人,在後面。忙走到步青顏身側,“夫人,我扶著您走。”

步青顏卻甩開她的手,笑嘻嘻道:“不用,我自已可以走。”

主僕二人就這般深一腳,淺一腳走著。

步青顏來到梅林深處,不禁閉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讚歎不已,“真香!”

過了片刻,睜開雙眼,凝視著一朵朵被白雪覆蓋的梅花。

“桃枝,我們採些回去,放在花瓶中養著。”

桃枝遲疑,心想,老夫人交待過,沒有主人吩咐,任何人決不允許採摘。

轉念一想,如今夫人也算是主人。她的命令也得遵從吧。

這般一想,桃枝就放開了膽子。與步青顏一同採摘起來。

方才各自採摘了五六枝梅花。忽聽得有人大聲呵斥。

“住手,別摘啦!”

主僕二人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嗓音停下手,回頭看去。原是採蓮在說話呢!

採蓮先是深深一禮,表情嚴肅,對步青顏道:“夫人莫怪,老夫人有交待,凡是園內的花枝,不得隨意採摘,望夫人見諒!”

步青顏聽聞,不好意思道:“原來如此。這些我採都採了,是否可以帶回去?”

採蓮略微遲疑,“這,恐怕不妥吧!”

“既如此,那便就化作花泥吧!”

步青顏說著將花枝丟在梅樹下。

桃枝看不下去,依舊捧著花束,對採蓮喝道:“採蓮,夫人好歹是主子,這花怎麼就採不得了。”

桃枝又辯解道:“老夫交待的是不許任何下人採摘,可沒說主子不可採摘啊!”

採蓮笑著回道:“桃枝,你可不是主子,怎也可採摘了?”說罷她的視線落到桃枝手中的梅花上。

桃枝瞅瞅採蓮,又望望夫人,再看看自已手中的梅花,一時不知如何辯解,結結巴巴道:“我是幫……”桃枝沒有再說下去是幫夫人採花。臉被採蓮氣得通紅,只能你你你的說著。

步青顏拉住桃枝,忙勸解:“桃枝,我們回吧!”

桃枝急道:“夫人,我們才剛來,就走啊!”

“此等良辰美景,怎可辜負!”

三人循聲回頭望去,原是林晚意從遠處走來。

林晚意今日身穿藕色暗紋圓領窄袖袍,腳上一雙玄色底,淺天色祥雲刺繡靴。外披一件白色狐裘披風。面帶半臉面具,如畫中美男一般,款款而來。

林晚意穿過步青顏身側,默默地從雪地上撿起步青顏散落的梅花。“既然採了怎麼又棄了它。”

桃枝見公子來了,像是遇見了救星,忙向他解釋來龍去脈,末了又白了採蓮一眼。

林晚意聽完桃枝所言,或許是看在遠親的份上,並未責怪採蓮。採蓮深知老夫人不喜步青顏這個兒媳,卻不曾想公子竟然如此袒護她。

林晚意淡然一笑,“這北苑的花都是屬於夫人的,旁人無須干涉。夫人既然喜歡,就多采些回去。”林晚意說著深深望向步青顏。

步青顏有些不好意思,淺淺一笑,正欲開口,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林晚意不禁蹙眉,又見她衣著單薄 ,柔聲關切詢問:“天寒地凍,怎麼也不多穿件衣裳。”

步青顏擺擺手,又搖搖頭道:“不冷,只是剛從室內走出來,還不太適應外面的天氣。”

“真不冷?”

步青顏沉默了。

林晚意伸手觸碰了一下步青顏的手背。手背冰涼的很。

步青顏答非所問,笑道:“梅園景色甚好,還想再流連於此。”

“那便陪夫人共賞美景。”林晚意說著,解開自已的披風,為步青顏披上。

此時的採蓮也感覺到寒涼刺骨。她立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眼前的一幕。

林晚意看也不看採蓮一眼,卻對她吩咐道:“採蓮,去取白狐披風來。”

話音剛落,他對步青顏道:“梅林深處,有幾樹綠梅,清新雅緻,香氣比紅梅更濃,也摘幾支回去。”

二人說話聲漸漸遠去,採蓮還怔愣在原地。

“採蓮,快去拿夫人的披風啊!”桃枝提醒了她,面上表情也是有些得意之色。

採蓮內心氣得不得了,面上又裝作若無其事,轉身而去。

桃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說了一句,“雞毛當令箭,今日栽了吧!”

這邊,林晚意與步青顏往梅林深處走去,綠梅種植之處在一個小山坡上,加上白雪覆蓋,因而路並不好走。

步青顏差一點摔倒,幸好林晚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林晚意怕她在摔倒,便出了個主意,“若不然,你拽著我的手腕吧。”

步青顏聞言,有些害羞,隨即頷首表示認可。

她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抓住林晚意的右手腕。

男子的手腕粗壯有力,雖隔著衣袖,但仍然能感觸溫熱的感覺,而她的手掌冰涼涼的。

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手……太涼了。”

“無妨,抓緊了。”林晚意提醒她。

因林晚意衣袖是絲綢質地,步青顏抓著有點滑,又不好意思抓太緊。途中剛上一陡坡,步青顏手滑,鬆了手。

林晚意轉身一看,見步青顏沒有跟上,也明白是自已袖子太滑,他想著過去牽住她的手,又覺得唐突。明明是良辰美景,可林晚意怎麼覺得心中悶悶的。思忖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來從來沒有正式向步青顏表白過。

林晚意偷眼瞧了一眼身側的步青顏,見她白皙的臉上,睫毛微卷,嘴角上揚,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

他鼓足勇氣開了口,“青顏,這些日子幸好有你的陪伴,我發現我……我……”

伶牙俐齒的林晚意此刻竟然結巴起來。

步青顏第一回見他支支吾吾模樣,甚是有趣,“你想說什麼?”

“梅園景色甚好。”

“嗯。”

林晚意想打自已一巴掌,怎麼說的話。於是忙又補上一句,“你……也甚好!”

這句話說到了步青顏的心坎裡。她不由得害羞的低下頭,靜默片刻,她側頭,抬眸,對著林晚意一個甜甜的笑容。

“你……也甚好!”話音剛落,步青顏又轉頭看向另一邊。

林晚意喜出望外,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忙笑著追問:“你說我……甚好,是何意?”

步青顏依舊不看他,從一旁的梅樹上折下一枝覆蓋白雪的梅花,隨著花枝的折斷,雪花紛紛撒落。

步青顏俏皮說道:“公子是何意, 我……便是何意!”

林晚意越發欣喜,略略彎下腰,凝視步青顏。“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林晚意立直了身子,又望向天空,鄭重其事,“我所言之意,便是我心悅於你。”

林晚意說完,又彎腰去看步青顏,步青顏此刻已經羞澀的面龐發燙,不敢與林晚意對視,“你胡說什麼!”

“我這哪裡是胡說,我所言皆是真心話。”

林晚意又問步青顏,“你亦心悅於我,對嗎?”

步青顏臉漲的一片紅暈,只低著頭,又輕輕點了點頭。

林晚意喜不自禁,緩緩伸出手,觸碰步青顏的手指。

原先冰涼的手,因此刻心血澎湃,而發熱。

二人的手終於牽絆在一起。

這是自浩然以來,步青顏與另一個男子牽手。而這個男子現在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她的內心不知怎麼的有些緊張。

過了約一刻鐘,採蓮取了披風來了。等在原處的桃枝一把接過披風,便去追隨主人。

採蓮咬牙切齒,狠狠瞪著轉身走之的桃枝。手中帕子被她絞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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