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郭四兒，確實挺出名的。
他成名相當早。
我與他之間，也有很深的淵源。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他是一中副校長郭連升的侄子。
起初，我並不知道他們之間這層關係。
我只知道郭四兒是個浪裡浪蕩的小流氓。
其實郭四兒年齡並不大，估計比我也就大個兩三歲。
我上初中時，每每到週末放學的時候，就經常會遇到郭四兒帶著幾個流氓同夥，強行劫停學生，索要財物。
我也曾遇到過好幾次。
‘你們幾個，家是哪的？’
‘……回家每人拿五塊錢交給我！’
‘聽到了沒有？’
‘不然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這郭四兒在敲詐之前，還喜歡詢問每個學生的籍貫。
問清楚後，就開始言語威脅。
你要是敢說個不字，或者提出質疑，大巴掌就會直接呼你臉上。
然後我們幾個同村及鄰村夥伴，就都不敢去上學了。
因為五塊錢對我們來說，太奢侈了。
我們在初中雖然是寄宿制，但是基本上接觸不到多少現金，都是用糧食換成糧票，到食堂去購買饅頭。
至於吃菜？
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我們都是從家裡帶足一週的鹹菜，用來就饅頭吃。
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可以用糧票換油條，或者從老師家屬私開的小灶那裡，換取辣椒油、蒜汁、甜醬、辣椒醬、泡麵等輔助食品。
所以我們根本用不到錢。
每星期家裡頂多給你一兩塊錢的零花錢。
當然，條件好的可能會給多一些。
所以說，這郭四兒動輒朝我們每人要五塊錢，這簡直算是一筆天文數字，沒有人敢開口朝家裡要。
但是這郭四兒說到做到。
我們週一上學後，他會在第一時間找我們要錢。
得知我們都沒帶錢來，毫無疑問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真的是太特麼黑暗了。
那學校門衛就在旁邊看著，連管都不管。
我印象中，其中有一位還是退休的副科級幹部，被學校返聘過來擔任門衛科長的。
人家就眼見著學生被這些社會流氓威脅、打罵，恐嚇。
諷刺不？
然後這郭四兒就學聰明瞭。
不朝我們要錢了。
改要糧票了。
反正他也有渠道，將糧票換成現金。
不給就搶，就搜身。
還揚言我們誰敢告老師，就往死裡收拾我們。
關鍵是，這傢伙總是朝著我們這些個老實學生下手。
我們又不敢跟家長說，又不敢告老師，只能是少吃省用，其中有一個同學都餓病了。
甚至有一個比我還老實的同學，直接就被逼的跳樓自殺了。
畢竟我們的糧票是有數的。
窮嘛，家長也都很會算計，送多少糧食換多少糧票，能吃多久，給我們精確到每一天。
你要是多吃了，對不上數了，家長那裡也要拷問你，收拾你。
反正那段時間，算是挺黑暗的。
都說是校園遠離社會，是一片淨土。
但實際上，我們這些農村學生，卻時時刻刻都在飽受黑惡勢力、小流氓的騷擾。
而且是從小學開始，就有像郭四兒這樣的社會青年，朝我們下手。
甚至就連放假了，都逃不了郭四兒他們的魔爪。
你比如說，放假後，我們有時就會約幾個夥伴一起玩，一起寫作業。
但是在騎腳踏車出行的路上，就又遇到了郭四兒那夥人。
郭四兒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些腳踏車‘車牌’，強行將我們攔下，逼我們花三塊錢購買‘車牌’，並將車牌釘在腳踏車上。
或者是，直接往車架子上砸鋼印。
反正那段時間，到處都有幹這種營生的。
也有人說，這是官方僱的一幫無業青年，為腳踏車打標籤兒。
總之我到現在也沒鬧明白，什麼意義？
那所謂的‘車牌兒’，其實就是一塊軟鐵，你卡在腳踏車上，別人一摳就能摳走。
再被攔住，還會讓你再花錢去買。
總之那世道，到處是坑，到處是變著花樣搶錢的。
反正初中這三年，我們這些同學們，沒少受到郭四兒這夥人的騷擾和攔截、勒索。
關鍵是學校明明知道這些情況，也不管，也不交涉。
咱也不知道為什麼。
上了高中以後，聽另一個初中同學提及，這郭四兒竟然是我們初中班主任郭連升的侄子，親侄子！
原來這是在學校有後臺，有內應啊。
所以連門衛都不管，任由他們隨意進出校園，恐嚇甚至是打罵學生。
但是你敢相信嗎？
就是郭四兒這樣一個小流氓，後來居然出息了！
而且是大出息！
在我上高二那年，人家就發達了。
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體制內，還是給縣裡的一把手當司機！
你可別小看領導人身邊的司機。
這都是嫡系、親信。
私下裡，甚至有很多人將領導司機，稱為‘二號首長’。
首先，你請領導吃飯、送禮都離不開司機這個中間人，可謂是職責重大。
其次，作為領導司機，就會經常被領導安排開車幹些私活，甚至是見不得光的事情。
所以說，司機往往掌握著領導的很多秘密。
反正你去看吧，那些給大領導當過司機的，只要沒犯過大錯誤，都會有不錯的前程，將來要麼被分配到科室擔任要職，要麼被安排到鄉鎮上當個副鎮長，甚至一把手。
郭四兒這司機當的，就徹底飄了。
他整天開著縣一把手的車，到處招惹是非，反正吃喝嫖賭都幹。
‘四哥’、‘四爺’的名號，就是從那時叫起來的。
他明面兒上是一把手的司機。
暗地裡，卻操控著全縣很多生意、買賣。
尤其是縣裡的那些工程、工地。
甚至是很多個玩黑道的，都是他的忠實走狗、打手。
一時間，郭四兒這個名字，幾乎成了縣裡翻雲覆雨的招牌。
當你遇到什麼事兒，或者跟別人發生矛盾，只要提一句‘我跟四哥混’，或者‘我跟四爺混’，對方大抵上都會懼怕三分，進而給郭四兒面子，不敢再為難你了。
真的，就這麼神！
我當時在外面不小心惹到幾個社會青年，被逼無奈之下都撒謊提過一回‘四爺’，真好使。
這就是我所瞭解的郭四兒。
從小流氓到縣一把手司機，人生逆襲，堪稱傳奇。
至於後來怎麼樣了，我不太瞭解。
按照時間來算，這郭四兒現在恐怕更加了不得了。
七八年前他就是一把手司機，就隻手遮天了。
那現在……
其實力更是不敢估量！
但是不容質疑的是，在這個孫茂提到郭四兒後，我確實猶豫了。
這種猶豫或許不是害怕，也不是畏懼。
而是杯弓蛇影。
那傢伙，為我和我的同學們，以及全縣人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傷害，和陰影。
只是，人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更何況，他居然還是郭連升的侄子！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也不知是郭連升的發達，造就了郭四兒的前程；還是郭四兒的崛起，引發了郭連升的升遷。
這些因果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怕了？”
“我一提到四哥，你也怕了？”
“馬濤啊，趙英雄啊，甚至是剛才來的小白龍，這些都算個吊毛啊，他們都是給四哥擦屁股的。”
“說吧，今天這事兒怎麼弄？”
“你要是不給我個實打實的交代，我真把四哥叫過來。”
“到時候，你能不能留住自已這條小命，都不好說。”
“反正我這賓館也破的不行了，我早就不想幹了。正好你給砸了，砸的好，兌成錢吧。”
“不多，我要你20萬！”
“外加我和我幾個小弟的醫藥費，5萬。”
“留下25萬擺平，咱們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我就叫四哥過來主持公道。”
“你掂量！”
孫茂見我一直處於遲疑狀態，覺得我是怕了郭四兒了。
所以他開始藉機反客為主，向我們提出了一系列的賠償條件。
局勢可謂是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