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內心澎湃。
但是表情卻一直嚴肅。
我已經連續抽了好幾支菸。
關亮發表完慷慨陳詞後，也沉默了一會兒。
但他沒敢坐下。
他直接從口袋裡掏出兩個信封。
走了過來，交給我。
我低頭一看。
一個上面寫：辭呈；
一個上面寫：計劃書。
我心裡一震。
很顯然，這關亮已經看破了我的用心。
他知道我擺下這個飯局的意義。
無非有兩個結果：要麼收下他；要麼趕跑他！
所以他以兩個信封的方式，讓我做選擇。
我若看辭呈，他走。
我若看計劃書，他留。
無論結局如何，他都體面。
太完美了。
太聰明瞭。
這一刻，他臉上表情，已經像是運籌帷幄了。
確切地說，他所展示的投名狀，已經做到了極致，無可挑剔！
我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就像是你去一家西餐廳吃飯。
店裡正好過店慶，免費送你一盤名貴的藍鰭金槍魚魚片。
你吃不吃？
沒有人會拒絕。
但我趙龍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我偏偏拿起那一封辭呈，朝他眼前一亮。
我發現，關亮神色猛地一緊。
他似乎是難以置信。
“辭職信，我批了！”
“我這裡廟太小，沒你位置。”
“基地也容不下你了。”
“回去收拾東西。”
“消失！”
我晃了晃手上那封辭呈，向他下達了逐客令。
說話時，我狠狠地盯著他。
眼神如刀。
關亮猛地一驚，嚇的打了個哆嗦。
他想再說些什麼，但止住了。
然後嘆了一口氣。
回頭從掛鉤上拿起那條圍巾，裹到脖子上，一臉落寞。
“龍哥……”
“不。”
“趙總教官。”
“再……再見。”
他蒼白無力地說著，走開了。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然後才不慌不忙地開啟了那封《計劃書》。
小樣兒的，我還治不了你？
什麼都讓你算到了。
你還想牽著我鼻子走，那哪行？
這個計劃書，足足四頁有餘，上面是關亮連夜為我寫出的五年規劃。
主要內容就是，以‘糾察隊’為基點。
培植親信，擴大實力。
打造出一支強大的、信得過的硬實團隊。
初步擬名為：黑龍會。
職責以外，可以接一些私活，積累資金。
並且透過眾泰公司的平臺，與各路甲方多打交道，積攢人脈。
一旦時機成熟，就另起爐灶。
同樣是兩條腿走路。
起初可以先掛靠在眾泰旗下，力求穩步發展。
同時藉助黑龍會勢力，陸續在多地開設會所、洗浴、棋牌、俱樂部等高利潤經營場所，進一步積累資金與人脈，力求接觸更高階人群，引為助力。
然後，註冊公司，主打安保服務專業化、正規化、現代化。
一年時間，力爭專案過15，員工過千人。
兩年時間，業務向全國各大城市擴充套件，力爭專案過30，員工過三千。
三年時間，試探性拓展海外市場！並開始逐步收縮除安保外其它產業，進軍房地產，適當投資餐飲、建設等未來熱門領域。
……
這份計劃書，看似樸實無華。
實際上卻將國家政策、未來方向吃的明明白白、通通透透。
這關亮居然能料定，未來幾年內，國家一定會下重錘整治、打擊夜場、娛樂場！到時候這些產業將會陷入漫長的嚴冬。
這跟琛哥的看法不謀而合。
他還能看到，日後房地產行業將會逐步崛起，併成為國家最大經濟支柱。
若非是看到這份計劃書，我恐怕沒有這個眼光。
我覺得，當下的房價已經夠貴了。
動折幾千一平米。
就連清河那邊的別墅，都特麼一萬多了。
誰買的起？
在這份計劃書裡，關亮為我一步一步，繪製出了一個巨大的商業王國。
我看的如痴如醉，熱血沸騰。
在我看來，這簡直不亞於當年諸葛亮獻給劉備的《隆中對》。
兩個字：牛逼！
我若得關亮，必是如魚得水！
他就是我的臥龍、鳳雛！
我把這份計劃書小心翼翼地揣了起來，並叫來了酒店老闆娘。
“大姐，這桌上的菜。”
“全部端走！”
“重新上！一模一樣！”
“對了，再給我加一盤肉餅！多放肉！”
我指著這一桌還沒動筷，但是有些涼了的菜餚。
老闆娘頓時嚇了一跳：“兄……兄弟，是……是廚師做的不合你胃口嗎？”
我搖了搖頭：“不，是太合胃口了。”
老闆娘一頭霧水。
但還是照做了。
然後我打電話給小胖，問他關亮在幹啥？
小胖去找了一圈兒後，回覆我說，關教官正在倉庫收拾行李。
這就對了。
我讓他收拾的嘛。
但小胖接著跟我說了些細節。
小胖說，這關教官好像包不見了。
他還過去問小張他們，有沒有見過他那個大號的迷彩包？
我靠……
我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我上次去見心雨時，隨手在倉庫里弄到的那個迷彩包，竟然是關亮的。
害的我被心雨懷疑，老偷看黃片，偷用情趣用品。
敢情這些東西，都是關亮的！
這倒有意思了。
沒想到這關亮私下裡，還挺懂情趣啊。
“小胖，你馬上叫上地包天！”
“把關教官給我帶過來！”
“給你十五分鐘！”
“蜜月酒樓。”
“他要是不來，抬也給我抬過來！”
我給小胖下達了任務。
然後哼著小曲，等待上菜。
沒想到我這一招欲擒故縱，還有意外收穫呢！
不過也能理解。
年輕人嘛，看看片兒怎麼了？
又沒老婆，暗中解決一下生理需求，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會因為這些而嘲笑人家，甚至威脅人家。
我不厚道地笑著。
心裡美啊。
但是！
關亮啊關亮……
你如此聰慧！
我若拿捏不住你！
又怎配做你這個小臥龍的老大？
十幾分鍾後。
關亮被小胖和地包天押了過來。
而且大地雷也跟來了。
也不能叫押，算是‘請’吧，畢竟我一向禮賢下士。
“龍哥，不，趙總，咱……你這是什麼意思？”關亮見面就問。
我衝他笑了下：“你猜！”
關亮搖了搖頭。
我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關亮罵道：“我是想讓你知道一下，我趙龍的原則！”
“你想跟我混，可以。”
“你耍手段待價而沽，我也能理解！”
“但是你不該自作聰明，拿出這兩份東西，逼我做選擇！”
“你想牽著我的鼻子走？”
“這不可能！”
“所以我只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
“如果你真想跟我，就別特麼跟我耍這些小聰明！”
“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記住這句話！”
我往嘴上填了一支紅將。
小胖趕快湊過來，掏出打火機幫我點燃。
我的眼神，始終盯著關亮。
他不敢直視我。
“趙總，我錯了，是我輕狂了。”關亮低下頭，道。
我趁機說道：“噢，忘了告訴你，前不久，你那迷彩包被我拿去用了，在望京呢，改天拿回來還給你！”
“沒經過你同意，就用了你包。”
“你不會怪我吧？”
我轉而笑眯眯地看著他。
關亮頓時大吃一驚。
他的臉色，一下子紅到了脖頸。
他尷尬地站在那裡，冷汗直流，摳起了指甲。
但我只字沒提，這迷彩包裡的內容。
沒那必要。
我不喜歡抓人小辮子。
“趙總，那……那我……”關亮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試探地問道。
很顯然，他現在還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
我是用他還是開他？
他心裡沒底。
我皺了一下眉頭：“你再想想，應該叫我什麼？”
關亮當即明白了，一臉驚喜地道：“龍……龍哥！龍哥！”
我點了點頭，滿意地笑了。
“小胖，給你二哥上座！”
“地包天，給你二哥開酒！”
“大地雷，給你二哥，點棵煙！”
就這樣，我直接給了關亮第二把交椅的身份。
雖然，現在這名頭還小。
就我們這十幾個人的小團隊。
但我相信，在關亮的協助下，我們的隊伍會越來越強大！
三十人……
五十人……
上百人……
這些都指日可待！
接下來，我們推杯換盞，互訴心聲。
關亮起初有些拘謹。
但很快也適應了，放開了。
他酒量很一般，不一會兒就喝的小臉通紅，話也多了。
然後他就藉著酒勁兒，在酒桌上跟我們解析了一番當今局勢，為我們這幫人的未來，畫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大餅。
小胖、地包天和大地雷都聽的如痴如醉。
誰不想壯大啊？
誰不想發財啊？
誰不想摟更美更浪的妞啊？
誰不想在江湖中站穩腳跟，呼風喚雨，拼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天下？
這時候，服務員上了一盤肉餅。
熱乎乎的。
“剛才，關亮兄弟給我們把這餅畫完了。”
“畫的還尼瑪挺好，挺饞人。”
“接下來，就看我們能不能把它吃進嘴裡了！”
“只要我們兄弟齊心，一起打拼！”
“肉餅多的是！”
“票子，女人，車子，房子，權勢，地位，都在向我們招手！”
“瑪德！趁著年輕，大幹一場！”
“幹了！”
我站起來，提了一杯酒。
並且親手切開這盤肉餅，跟大家分了。
關亮、地包天、小胖、大地雷也都熱情洋溢地站了起來。
“跟著龍哥，有肉吃！”
“跟著龍哥，有肉吃！”
“跟著龍哥，有肉吃！”
地包天仨人，都相繼喊起了在清河時的口號。
關亮也馬上進入了狀態，跟上一句：“跟著龍哥，有肉吃！”
喝酒後。
關亮算是與我們成了兄弟。
正式的兄弟。
我這個當大哥的，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下一站：光頭剛場子！
那也是我的場子！
關亮是聰明人，他玩的很狂野。
這也是在向我傳遞一個資訊：他已經與我們這個團隊，融合在一起了。
當然，我也就意思意思。
畢竟這個店裡，暫時還沒有讓我太來電的妞。
趁著他們各自在包間裡翻雲覆雨。
我以幕後老闆的身份，讓光頭剛帶著我，在各個店裡走訪了一圈兒。
算是微服私訪吧。
我在第三個店裡，碰到了冉冉。
她現在已經化身為前臺了。
很顯然，這些都是光頭剛的安排。
他是在我的‘影響’下，對這個準備拿去賣初夜的大學生，動了惻隱之心。
也算是賣我面子吧。
冉冉再次見到我後，一臉激動，甚至都飆出淚花來了。
我感覺她有很多話想跟我講。
我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但我並沒給她機會表達。
畢竟我跟光頭剛翻臉，目的並不是為了拯救她！
我是因為光頭剛瞞著我，跟假龍哥那夥人做生意，才發的火。
這冉冉，只是走了狗屎運。
“剛子，好好培養一下。”
“這前臺形象、氣質不錯。”
“過段時間，把她借調到我那裡去。”
“你沒意見吧？”
我衝光頭剛囑咐道。
“啊？哦。”
“沒意見。沒意見。”
“龍哥，你……你哪裡？”
“你別處還有場子？”
光頭剛並不知道我正運作幹會場呢，所以一頭霧水。
我暫時沒向他透露。
畢竟那八字兒，一撇還沒劃完呢。
不過這事兒也得未雨綢繆。
這邊場子一培養，到時候一旦會所弄起來，直接用現成的多好？
這時，我手機鈴聲響了。
來電者：崔金誠。
也就是中關村那邊的物業老大。
但我剛一接聽，就感覺到崔總情緒不對勁。
“那個，趙龍啊……”
“小兄弟，對不住了。”
“我都沒好意思，直接跟你們葉總打電話說。”
“那個，咱們的合作……暫時就算了吧。”
“等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你跟你們葉總轉達一下，就說我崔金誠對不住他了。”
“……”
聽著聽著，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不是晴天霹靂嘛！
昨天晚上，彼此之間明明談的挺好的啊！
崔金誠也信誓旦旦地向我們保證，有豪哥那層關係，中關村那個專案，非我們眾泰莫屬！
怎麼就突然變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