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有人敲門。
我開門一看，頓時愣了一下。
大地雷？
真的是大地雷！
“龍哥……”
“俺來了……”
大地雷風塵僕僕。
我反問：“你不是昨晚就跟閻君林走了嗎？”
大地雷說道：“俺半道上就下車了，就跑回來了！渾身都溼透咧，連車都沒打。”
一說完，這傢伙眶中就溢位了淚花。
“龍哥，俺對不起你。”
“昨天晚上，讓那閻君林一忽悠。”
“俺……俺就著了魔咧。”
“就想著……”
“反正俺答應他以後，接著就後悔咧。”
“……”
大地雷表現出一副悔恨交加。
他甚至還朝自己臉上，狠狠地摑了一巴掌。
他痛斥自己忘恩負義。
他說，一想起跟龍哥在清河的美好時光，一想起跟龍哥打打殺殺，懲惡除奸……一想起彼此那一段段熱血激昂的經歷，他就後悔死了，就想哭。
現在不是公司在組建‘機動隊’嗎？
他很想參加。
很想跟著龍哥，繼續大展神威。
大地雷前前後後說了一大通。
說到激動處，他連普通話都飆出來了。
我覺得這裡面有貓膩。
沒這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我要組建機動隊？”我朝他反問道。
大地雷頓時一陣支吾：“俺……我……那個……”
“龍哥，是我說的！”
關亮不失時機地從一側閃了出來。
他現在已經換上了迷彩服，戴上了迷彩帽。
還紮了腰帶。
小夥子挺颯爽的。
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讓他帶新兵出早操來著。
但同時。
我也瞬間明白了。
這大地雷回來，應該是他在背後搞的貓膩。
他知道我捨不得大地雷。
並且這也是我昨晚崩潰的原因之一。
所以就私自做了些工作，把大地雷給勸回來了。
“關亮，誰特麼讓你擅作主張的？”
“強扭的瓜不甜。”
“這大地雷嚮往望京大世界，想投靠閻君林，這是他的自由，這也是他的權利！”
“你把他弄回來幹什麼？”
“嗝應我嗎？”
“我告訴你，名單已經定下來了。”
“正好30人！這當中，沒有他大地雷！”
我朝著關亮一陣劈頭蓋臉。
雖然我很渴望，大地雷能回心轉意。
但是就讓他這麼回來？
這算什麼？
我趙龍的門檻，沒這麼低！
我特麼再求賢若渴，也是有自己原則的！
“龍哥……”大地雷一聽這話，急的直抓臉頰。
關亮紮緊了一下腰帶。
然後朝我走近。
“龍哥，得饒人處且饒人。”
“人無完人，誰都有開小差的時候。”
“關二爺不也曾一時糊塗，投奔過曹操嗎？”
“後來還是被劉皇叔召回來了。”
“從此再無二心！”
“龍哥，相信我。”
“大地雷不會再背叛你了。”
“我可以為他擔保。”
關亮滿臉信心地說著，還順勢摟住了大地雷的肩膀。
我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這個關亮，我以前確實是低估他了。
他這是想一石二鳥。
一方面，拍好我的屁股，讓我給他記一大功。
另一方面，這大地雷也會對他感恩戴德。
這御人之術，被他玩的爐火純青。
所以現在為難的是我。
我若依了他。
就證明我接納了他。
我若不依他，就會徹底地失去大地雷。
“行了，關亮，你也別廢話了，別替他求情。”
“他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把我趙龍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
“我這裡不是垃圾回收站！”
“我就一俗人，心胸沒你們想的那麼開闊。”
“這世上的背叛，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就會有三次十次，無數次。”
“大地雷啊，怒我再難相信你！”
“走吧！回你嚮往的地方！”
“去找你想依靠的人！”
“我趙龍才疏德淺，廟門也小，給不了你想要的一切！”
“抱歉了，兄弟。”
我走過去，朝大地雷下了逐客令。
這或許算是一種試探。
我想留下他。
但又不能直接留下他。
否則他會認為，背叛我的成本太低了。
他可以隨時背叛，隨時離我而去。
然後隨時又可以回來。
這就是人心！
我趙龍，不想以權謀駕馭人心。
我想要的，是真心兄弟。
大地雷一聽我執意要趕他走，臉都嚇綠了，連連說道：“龍哥，你別拋棄俺，俺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他都差點兒跪下了。
但是關亮這傢伙看的清楚。
他讀懂了我的心聲。
甚至還衝著我，笑了下。
然後關亮走到大地雷面前，跟他一陣竊竊私語。
大地雷連連點頭。
“好了，我就斗膽替龍哥做一回主了。”
“看到那邊那幢大樓了沒有？”
“給你二十分鐘！”
“你爬到樓頂，朝著天空大喊十聲‘龍哥，我回來了’，再跑回來。”
“給龍哥敬杯茶。”
“昨晚的事兒，就翻篇兒了。”
“你還是龍哥的好兄弟。”
關亮拍著大地雷的肩膀，說道。
大地雷扭頭看了我一眼。
我沒表態。
也未置可否。
然後大地雷果真挽起衣袖，就朝外面百米衝刺了出去。
我是在琢磨這個關亮。
這傢伙，還真是非同小可啊！
他太懂人心了。
胸中，藏有大智慧。
“龍哥，你們君臣之間也沒啥大隔閡。”
“就差一個臺階，一架梯子。”
“現在我把梯子給你們架好了。”
“兄弟齊心，比什麼都重要。”
“哎呀，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帶隊出早操了。”
“請趙總教官檢閱！”
關亮朝我笑著，敬了個禮。
然後表情立馬嚴肅了下來，並從口袋裡掏出口哨，吹響了起床號。
這傢伙，還挺會整事兒，夠圓滑。
說真的，這一刻我還真有點兒欣賞他了。
但是他那一句‘君臣之間’，讓我聽了心裡挺彆扭的。
我們只是兄弟。
君臣二字，言過其辭了。
不過我總覺得，這關亮不像是口誤。
他更像是故意在用這倆字，向我傳遞出一種特殊的訊號。
關亮在集合完在訓新員工後，開始整隊。
“以李明輝為基準……”
“向右看齊！”
“向前看！”
“稍息……立正！”
他的口令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然後以標準的軍事動作跑步過來，向我敬禮彙報：“報告趙總教官，基地正在組織新訓人員出早操，應到137人，實到135人！”
“兩人請假！”
“是否繼續，請您指示？”
“基地教官，關亮！”
我靠，還真像這麼回事兒。
這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軍旅歲月。
還挺懷念的。
但其實吧，保安公司一直都是對外宣稱‘半軍事化管理’。
可真正想做到這一點，挺難的。
太嚴了，保安受不了。
太鬆了，隊伍太懶散。
這個度很難掌握。
“繼續出操！”
我也配合關亮，下達了指示。
早知這關亮來這麼一出，我就換上迷彩服了。
現在穿的啥啊？
哪像總教官的樣子嘛。
不過，我挺欣賞關亮這一手的。
基地新訓風氣一直不太好，太鬆散，我早就想整頓一下了。
只是最近事兒太多了。
我這個總教官，總是被別的事情所牽絆。
現在看來，有任我行和關亮他們在，弄好新訓工作，也沒啥難度。
我很快就能當甩手掌櫃的了。
該放權，就得放權嘛。
關亮帶著這支浩大的隊伍，喊著嘹亮的口號，出去跑步了。
基地外面，就是一個大型的操場。
還有一些健身、訓練器械。
這關亮也是會見風使舵。
在此之前，他可沒這麼積極，也沒這麼正規。
突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真是邪B門兒了。
那大地雷，很快就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站在我面前，他用袖子不斷地擦拭著臉上的冷汗。
眼睛裡，盡是期待。
“進來吧！”
我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然後他又向我一陣保證，表示再也不會有其它心思了。
只要我在眾泰一天，他就跟我一天。
就像小胖和地包天一樣。
絕對忠誠。
一生視我為大哥。
“行了，別廢話了！”
“翻篇兒了。”
“這名單上正好還差一個人！”
“你親手把自己名字寫上去，要一筆一劃的！”
“寫工整！”
“聽到沒有？”
我把圓珠筆朝他一丟。
他很嫻熟地接住，露出了笑臉，點頭道：“中！”
我也鬆了一口氣。
這最後一人，終於定下來了。
“呀，哎呀。”
“我滴個乖乖。”
“龍哥，你這字兒寫的不孬啊。”
“跟那字貼上印的似的。”
“你是練過冒？”
“俺簡直是佩服死你咧，龍哥。”
“你真是文武雙全啊……”
大地雷顫抖著手，遲遲沒敢往上寫名字。
而是對著整個名單，一陣驚歎。
我聽了，心裡有點兒小嘚瑟。
幸虧他說的是實話。
就算是馬屁，聽著也舒服。
“誰教你的？”我禁不住朝大地雷問了一句。
大地雷如履薄冰，一筆一畫地在名單上寫上‘謝春雷’三個字，嘿嘿樂了：“老師教的唄。”
我強調道：“我說的是拍馬屁！”
“哎呦龍哥。”
“俺真不是拍你馬屁。”
“你這字兒寫滴是真好，跟字帖兒似滴。”
“你不信你問問他們，他們肯定也跟俺想法一樣。”
“龍哥，你這字兒老帥咧。”
“你再看看俺寫的，沒法比啊，就跟那大長蟲爬的似的……”
“哎呀，我滴個乖乖……”
“……”
大地雷一陣唏噓感慨。
“繼續學好普通話！”我再次給他提出了要求。
大地雷攥緊拳頭，熱忱表態：“學好普通話，跟著龍哥打天下……”
呃，這回換詞兒了？
文才不錯嘛。
我朝他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個乖乖。
就這樣，在關亮的暗中幫助下，大地雷重新回到我身邊。
這也算是失而復得。
大地雷武力值驚人，有大將之才。
我很器重他。
也希望大地雷，且行且珍惜。
但實際上，關亮為我所謀的，還不止這些。
這傢伙的能量，超乎了我的想象。
甚至有些神乎其神。
“趙總，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那個人……他不是咱們基地的人，我……我吧，我就沒敢讓他進來。”
“你過去看看，讓不讓他進來？”
下一刻，小張突然吃著糖包，走進我辦公室。
一進來就朝我比劃了一番。
吞吞吐吐。
臉上呲滿了糖水，紅豔豔的。
“男的女的？”我問。
小張回道：“男的，看著不像好人，大黃都衝他叫喚，想咬他。”
男的？
還不像好人？
這個概念，有點兒大了。
會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