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天

上午，天氣晴朗。

兩人出現在一個帥府堂上。

李明霖頭戴萬字皂包巾，身著藕色長袍，粉底烏靴子；蔣一枚穿一件小袖高腰長裙，裙子飄帶系在胸部以上。

這帥府臺恍似森羅殿，中軍帳，好比吸魂臺。中間一張高臺，上面是厚重的紅木桌案，桌案後端坐一位威風八面的大帥，年紀五十上下，一張銀盆大臉，身穿大紅蟒袍，頭戴一頂金幞頭，二龍搶珠。兩旁邊明盔亮甲，密佈刀槍。

兩人正暗自猜想這是哪朝哪代，忽然一個打探訊息計程車卒匆匆而入，跪拜道：“啟稟帥爺，遵帥爺令前去東嶺關探聽訊息，現已得知，羅公子名義上去相助東嶺關守將楊義臣，實則與西魏裡應外合，破了銅旗陣，投降西魏王了。”

幾句話下來，不啻于晴空炸雷，李明霖和蔣一枚馬上曉得原來自己竟然身在隋朝河北燕山大元帥羅義的府堂之上。

“糟糕!今天看來是羅義的死期到了。”蔣一枚低聲道。

“羅義雖然在戰場上英勇無畏、勇往直前，但他這個人性格暴躁，剛愎固執，不講仁義，可以說是一個鐵面殺手。不過沖著秦瓊和羅成的面子，救他一命也還應該。”李明霖嘀咕道。

再看那羅義聽聞自己兒子羅成反叛了朝廷，已經氣得三尸神暴跳，七孔內生煙，大聲叫著：“羅氏祖宗因何不佑，養出這樣不肖畜生來！”

隨後，他突然醒轉過來，就桌案的筒子裡拔出一支令箭：“來人啊，哪個願帶兵赴金墉城給我活捉了這個逆子回來！”

他這令箭還未發出，突然從外面急忙忙地又跑進一個人來：“啟元帥爺，不好了，今有明州夏明王竇建德，差劉黑闥為元帥，蘇定方為先鋒，領兵四萬，來犯燕山，離城五里了。”

羅義正在火頭上，聽了此報不由得火上澆油，立時怒氣不減反增，馬上將手下令箭改為點兵派將，即刻出城迎戰。

待羅義轉到後堂整束戎裝，蔣一枚忙變身成羅成的母親隨轉後堂。

那羅義娶的本是將門虎女，平日裡對夫人是百依百順，此時在氣頭上，卻也不敢對夫人發作。

羅夫人殷勤上前，幫助羅義披掛鎧甲：“老爺，妾身剛才已經得知羅成的事情，不過傳聞不可信，請老爺暫且消消氣，等事實查證了再尋思對策不遲。”

羅義心中只覺得夫人是婦人之見，銅旗陣已然被破，東嶺關守將楊義臣已然自刎身亡，這些都是連日來得知的訊息，想那羅成武功高強，如若他誓死保衛銅旗陣，決然不會是如此收場。

他心中有了計較，氣性難消，只跺著腳道：“你還替他遮掩，看看你生下的這個好兒子，坐下如此犯上作亂之事，只怕你我性命難保。”

羅夫人立時淚珠滾落，依依下拜道：“老爺啊，妾身的先兄為國捐軀，盡忠戰死，昨夜三更得其一夢，夢見先兄對我說，他兒秦瓊所保大唐李淵乃是當世人之所向，大隋朝氣數已盡，那楊廣弒父，殺兄，侮母，淫嫂，天下人無不引以為恥，他勸你棄暗投明，去保大唐。”

羅義聽得此言，不禁呆立了片刻，心中一時沒了計較。

忽地，一員小將從前堂走了過來，只見他眉清目秀，一身銀甲，正是按天朝白虎星官臨凡的羅成，他進屋便跪下，用雙膝跪著行進至羅義腳下。

羅義看著他目瞪口呆：“我兒，不是說你已經投靠大唐了嗎？”羅夫人見了兒子，忙令他起身：“兒啊，快起來回話。”

羅成不敢起身，抬頭看向父親：“爹爹，你有所不知，那隋煬帝荒淫無道，現今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處煙塵，合計雄兵百萬，都對皇位虎視眈眈。兒時，爹爹曾教授孩兒《六韜•武韜》，其中有一句話，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道者處之。爹爹你難道忘了嗎？”

“這麼說傳聞都是真的？你和叔寶都已投在了西魏王的門下？”羅義聽了兒子的話不禁倒退了兩步，彷彿大廈之將傾覆，難以扶持。

“爹爹，那西魏王李淵早已殺入晉陽宮，服冠冕，披黃袍，升大殿，登基做了高祖神堯武德皇帝，如今天下國號為唐。孩兒被封為猛虎大將軍。那隋煬帝已經逃走，官兵正在追殺之中。孩兒此次前來，就是請爹爹同赴長安，共保大唐。”羅成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

他的話字字如針尖兒紮在羅義的心上，羅義一心想要忠於的朝廷原來頃刻之間就已然覆滅，他真是有些惶然無措。

“老爺，咱們羅家千頃地一根苗，獨得了這麼一個好孩兒，想我那親侄兒秦瓊也是個難得的帥才，如何都跟了大唐，保了聖主，你可不要猶豫了。”羅夫人在一旁勸說道。

這時，有一員將領踅步到後堂：“啟元帥爺，眾將官都已整裝待發，就等您一聲令下了。”

羅義方才醒悟過來，眼下急於解決的是另一路來犯的反王隊伍。他正待要抬步向外走，羅成忽地拉住他的鎧甲下襬：“爹爹，來的人我清楚，前鋒是那蘇定方，武藝全然在我之下，爹爹不宜親自出戰，且讓孩兒替您拿下此戰。”

羅義見他一身亮銀甲，精神抖擻、生龍活虎的樣子，加之羅夫人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勸說，只好說：“好，今天就派你做先鋒，去戰那蘇定方，記住只准勝，不準敗。”

羅成喜不自禁：“先鋒官羅成遵命。”

兩軍陣前，雙方通報了姓名，那蘇定方怒衝衝催開戰馬，惡狠狠舉著長戟，大叫：“羅成我的兒，快來送死！”

羅成縱馬迎敵，喝道：“蘇定方，不得無禮，吃爺爺一槍!”

蘇定方雙手耍戟，自胸前戳將過來，羅成用槍架得一架，“砰”，那戟槍相撞之間火星亂迸，蘇定方的身子不禁晃了幾晃。

他兩膀痠麻，虎口疼痛，不禁暗叫不好，面色開始嚴峻起來。

兩人你來我往，戟來槍擋，槍去戟攔，只見兩匹馬正如走馬燈一般盤旋，兩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不上十幾個回合，蘇定方已然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忽然，他虛晃一戟，拍馬就逃。

羅成見他殺的大敗，倒也不去追趕，看著他的背影，只微微一笑。

回了營帳，羅成前去覆命。羅義早已聽士卒報了戰況，此時心中暢快，忙令屬下去準備晚宴，慶祝首戰告捷。

不過以羅義的性子，覺得此戰還有些美中不足，他問羅成為何不去追趕蘇定方，將他生擒活捉過來。

羅成忙跪下回話：“爹爹容稟，孩兒此次回來正是快馬急鞭，緊趕慢趕，只因軍師徐茂公善於堪輿，能掐會算，他算得爹爹此陣不可自己上場，否則會有生命之危。那蘇定方武藝雖然不強，但他最善騎射，能夠百步穿楊，如果在他逃走時你去追趕，說不定就會被他射中眼睛，中箭之人將箭從眼目中拔出，便會立即死於劇痛。所以此人如果敗落而逃，萬不可追趕。”

羅義和一眾將官聽了此言心中俱是一凜。那羅義想不到唐王那裡奇人眾多，更顯其能。一眾將官想不到羅成真的是已經投到了唐王麾下聽令。

羅義此時已在夫人的勸說下下定了決心，藉此機會向大家道：“各位多年隨我開牙建府，南征北戰，立下戰功，情誼深厚，如今隋朝已然傾覆，隋煬帝弒父登基，犯下的罪狀罄竹難書，這些大家也都有耳聞。原指望朝廷不亡，我們不論皇上是否無道，且只做個忠君之臣。現在看來已然行不通。前幾日，西魏王已在宮中即位，改國號為唐，剩餘的十七路反王如果不前去依附，便只有挨討伐的份兒。良禽擇木而棲，待本帥活捉了著劉黑闥和蘇定方，就將此二人作為見面禮，前去歸附唐王。眾將官如願意隨同的，可同享榮華富貴，如不願意，本帥絕無歧義，現已準備下了銀兩，可領了上路，去投奔哪一方均可，絕不阻攔。”

此番話說完，眾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匍匐在地，稱：“願追隨元帥爺左右，共甘共苦，絕不敢背棄。”

羅義聽了哈哈大笑：“好，痛快，今晚筵席上大家一定要痛飲幾杯，為我們燕山元帥府改弦更張慶祝。”

趁著他們籌備晚宴之際，蔣一枚和李明霖離開了帥府。

兩人轉換了角色，一路探討著這羅成一家可以堪稱圓滿了，大唐又多了一員能征善戰的老將。

李明霖道：“平日裡看書上寫兩軍陣前的廝殺真是動人心魄，想不到今日有機會在羅成身上嘗試了一把，夠威風。”

蔣一枚道：“羅成自然是少年英雄，瀟灑俊秀，你當一把也是過癮，不過今日我的角色也不錯，‘孩兒，你快起來回話。’”她說著，又學起了羅母對羅成說的話，然後道，“你還真當心，我與你說話你卻全然不回話，當時不是應該叫‘娘’嗎？’”

李明霖斜了她一眼：“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咱們這遊戲劇情千變萬化，誰知道哪一天我的輩分就比你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