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荷塘景色,引發張柬之無限情思……16歲那年,補缺為太學生後,他如飢似渴地學習文史,學習聖賢書,學習治國方略,學習太學生所應學的全部書籍。

看書疲倦了,就想起了在家中荷塘邊度過的苦樂年華,於是便陡地來了精神。蓮花猶如翻卷著浪花的黃河水,夜夜澎湃在他的夢裡,濤聲高一聲低一聲,如嚴父的呵斥,一直在鞭策著他。

中進士後,他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家鄉,起初調任清源縣丞,繼而授官監察御史,後累遷為鳳閣舍人,成為了一名顯赫一時的達官貴人,在當朝頗有知名度,可謂順風順水,意氣風發……

現如今,他竟是以這樣一種身份,這樣一種心情來到了一代宗師禪宗六祖惠能的故鄉。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經》采薇中的這幾句,應是他此時的心景寫照。

面對一池荷塘優美景色,張柬之的內心猶如波濤滾滾的黃河掀起萬丈狂瀾。

他臨池而立,滔滔河水像黃龍翻滾,自天際流下,似乎把他的心流成了無邊無際的遐想……

14歲那年,自爹爹、孃親相繼離世後,晚飯之後,張柬之獨自呆在池塘邊。

夏日的傍晚,柳枝搖曳生情,鳥兒婉轉鳴啾,池塘裡的荷花正在含苞待放,散發出陣陣清香,在池塘上空升騰漫化,迷離沉醉。

微風帶著點點餘溫,懶懶地貼在臉上、額頭,彷彿孃親、爹爹的叮嚀,環繞左右,盪漾心頭。

月光的芳華,托起絢麗的五彩雲霞,映照著滿池荷花,溫婉含情,聘聘婷婷。一池粉黛,盡顯妖嬈。白的如玉,粉的似霞,紅的如旗,紫的高貴,水面波光點點,溫潤如碧。

一片片翠綠的荷葉,迎風搖曳,微微浮動。睡蓮的葉子更是可愛,平平整整地鋪展在水面上……

張柬之看著,看著,不禁浮想聯翩,好像以水為床,以葉為被,躺在上面,擁一彎新月,攬一池碧水,抱著蓮花入睡。

夢裡,魚兒做伴,野鴨共舞,婆娑,聲聲喚!悠悠的暗香拂來,滲入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屏息靜氣,細細體味這童真特有的原本純真。

張柬之坐在池邊,一朵睡蓮在看著他笑,她渾身上下雪白如玉,如碧,似雪,白的一點雜質都沒有。張柬之也報之於微笑,靜靜地解讀她的心事......

張柬之心中一直有一個與蓮有關的清雅的夢。此刻,身在異鄉的他,這個夢更是如真如幻飄然而至,帶著縷縷沁人心脾的芳香,變幻莫測地向他展示出醉人的笑意:

清水悠悠,玉蓮迷人,清純高潔的蓮花可是他此刻沐浴在陽光裡的一個美麗的夢?

冰清玉潔的蓮花一朵一朵綻開在湖面上,碧油油的蓮葉恬靜的搖曳在水上,忽而有幾尾漂亮的金魚悄悄的繞著蓮花莖遊過,愛蓮的張柬之覺得有這潔白花瓣的蓮花可是他夢中的美麗之景。

遠觀靜美綻放清姿的白蓮花,一如他英年早逝的白斏子。睹物思人,禁不住自嘆自語,出口成詩:

清水芙蓉香甜蜜,如花美人穿紫衣。

春去夏來如夢裡,細數蓮葉情依依。

夏日綻放美麗的仙荷,何嘗不是人間最聖潔的點綴?出水芙蓉有著純潔的語言,她冰清玉質的香瓣,如夢似幻,令觀賞蓮花的他心生善念,禪意緩緩……

聽,水裡可愛的金魚在悄悄私語,訴說心中無邊的快樂。早晨的時候,愛蓮花的人們走過池塘邊,細心地欣賞著蓮花醉人心神的美麗,也許每個人都願意像荷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永遠芳香四溢。

嶺南六祖故鄉楚楚動人的蓮花,是生長在北方的他嚮往的神奇。

由此,他想起六祖壇經中的一句經典之句:“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嗔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心量廣大,所以猶如虛空。無嗔無喜,所以自性真空。佛門又稱空門,佛曰:不要再求五百年,入我空門,早已超脫涅槃。

由此,他想:清淨之蓮,在人間尋求智慧也不是那樣難的,最要緊的是,使自己有柔軟的心。柔軟到我們看到一朵花中的一片花瓣落下,都使我們動容顫抖,知悉它的意義。

下雨的時候,走在路上,有時會不自覺的落下淚來,心裡感到憂傷。

水性不二,我們心中的憂傷不就是天上的雨嗎?

人世間是有萬般悲苦的,但是雨下過後,我們也會常因為雨水的清洗而成為明淨的人。

騎馬在途中,一股小小的龍捲風颳倒了路邊的大樹,大樹傾倒在馬路中央。路上的馬在倒下的樹前戛然而止,無法通行,只能倒頭,轉向另一條通道。

樹有生命,風無情。龍捲風颳倒的這棵樹,或許前世是這風的冤孽。風在颳倒樹之後悄然散去。因循果報,風有風的執著。而人在世間,只能尋求沒有阻礙的通道前行。

一棵樹倒了,鬱鬱蔥蔥的生命全部回報了生它養它的土地。風固然不眷戀,樹依然不埋怨。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風和樹的緣,終於從此飄散。

落寂的雨中,突然有所思念。思念曾經愛過的人,思念還在愛著但是不能在身邊的人。佛陀曾說:“情感是由過去的緣分與今世的戀愛所產生,宛如蓮花是由水和泥土這兩樣東西所孕育。”

是的,過去的緣分是水,今生的戀愛是泥土,然後開出情感的蓮花。人的情感如果是蓮花,就不應該有任何的染著。假如學會思念、懂得思念、珍惜思念,思念的人就會化成情感蓮花上清明的露水,在清晨或黃昏,閃著炫目的七彩。

思念是多麼美麗的情感!而最美麗的,是在思念中拔起身形,看這世間波濤洶湧的情愛與執著,認識這世間永恆的無常、空幻。有博大的胸懷,才能悟菩薩之道,在思念中充滿悲天憫人之心,化解念想之苦楚,得照世之明燈。

傳說二祖慧可在沒有開悟之前法名叫神光,他為了表示自己獻身佛法的決心,揮刀砍斷左臂,呈獻給達摩。達摩於是對他說:“諸佛為了求法,不惜自己的身體和生命。你立雪齊腰,斷臂求法,可見你的誠意。你說你有什麼困擾,看我是否可以為你解除。”

神光於是說:“我的心不安穩,請師父為我安心。”

達摩說:“你把這個不安的心拿出來,我替你安。”

神光自己思考心在哪裡,尋找了好久,說:“我找不到它。”達摩說:“我已經把你的心安好了。”

於是,達摩為他取名慧可。慧可於找不到處,而有一個轉身,終於豁然大悟。

無心即是安心。心若不安穩,不如先放棄這顆心。世人的煩惱本空,如果能夠保持一顆平實不亂的真心,佛性當下就會開顯。

我本無心。其實,或許世上本無我。

再說張柬之在六祖惠能故里荷塘賞蓮,禁不住觸起了他心中的清雅夢,想起了他英年早逝的娘子白蓮花:

白蓮花生在襄陽的一戶富貴人家,自小算命先生說,此女長大了非比尋常,要當襄陽花魁。說起一個女孩子,為何會取名叫蓮花,卻另有一段由來。

原來蓮花之母白氏懷蓮花之時,夢到在一座廟前有一片荷花池塘的觀音廟裡上香拜佛,其後見到蓮花投懷,便給這個孩兒取名蓮花。

蓮花自小生得清秀雅人,真有如那蓮花本意,超然脫俗,冰清玉潔,長得甚是清秀雅人,人見人愛。

蓮花長到五歲之時,家裡又來了個算命先生,說此女在家不宜,多有犯衝,需到遠隔三山之外,才能平安。

王氏不允,念道蓮花乃是我心頭之肉,怎可隨便送於世塵之中吃苦,於是,把她送去張柬之家中的私塾,和張柬之一起跟塾師習文。

張、白兩家在當地都是頗有名望的富貴之家,張柬之和白蓮花是自小定的娃娃親,不想這年蓮花心性開始漸變。

塾師是個老學究,教習四書五經,平日面色陰沉,不喜言語,但授學時便開口細說,頗有名氣。

老學究六十有餘,孤身一人,愛喝悶酒。蓮花初上的課,勤奮苦讀,卻不想幾日下來,手上卻捱了不少尺板。

王氏見愛女這般,心中哪能忍下,上張家尋到那老學究問清事理,卻不想老學究瞪眼怒斥道:“其女心性極易被左右擺佈,不是其意志不強,而是其命中註定有此大難。我若不以戒尺打她手心,以求心觸神靈,實不能教也。”

王氏回道:“我送小女是請先生為小女授課,她功課從不曾怠慢,回家夜夜苦讀。你卻為何要如此百般刁難,無故打罰於她。難道不知為人師表當以仁愛示人嗎?你還說我女命中犯有大難,盡咒我女之心表於面上。”

蓮花聞孃親白氏回言,心下記恨,口中咬牙切齒,把手中的四書五經撕個粉碎,口中怒道:“老賊!屢次羞辱於我,我若不報此仇,不能瀉我心頭之恨。”

蓮花雖靈,卻非心。從此離開張家,棄文習武。

蓮花家中有個舊親,原是做過殺人買賣,在江湖混過,後犯了命案要被殺頭,祖母可憐其人,求族人救他一命。蓮花家是族中首富,自然出的銀子最多,透過衙門買回了其一命。

那人名叫白有霸,聽這名字就是兇惡之徒,果真人如其名。白有霸被白蓮花家所救,感恩不盡,立誓要報答此救命之恩。

蓮花她爹爹白笑天對這個兄弟卻是嚴重鄙夷,只是礙於祖母情面才出此言。白有霸雖嘴上報恩,實則本性不改,見蓮花家富貴,暗中又有了些妒忌之心。

蓮花一眼即看破這些虛虛詐詐的事情,她很反感,也很痛苦,卻也在暗中較勁。她恨,恨為何出生入死,別人眼中的榮華富貴對她來說狗屁不是!

既然如此,不如好好耍一把!

蓮花心下立定,不再痛苦於中,丟下手中筆,舞劍於林中。

蓮花初拜師父不是別人,正是那白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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