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的神識從一片沸水,逐漸變成一潭平湖,再從平湖中冉冉升起,形成一股融入天地的精氣。她感覺自身的形質逐步褪去,精神與天地自然大道融為了一體,神識逐漸凝化成一雙雙可探千里的眼睛。

她的眼睛看見自己在莽荒中奔跑,在極海之底潛行,在雲霞中翻飛,在絕壁孤崖上攀緣,在黑腐的土地下穿梭……她聞到了青草的香味、動物屍體腐爛的腥臭;聽到猛獸動脈搏動的聲音,胸腔裡激盪著嗜血的衝動;感受到雪山之巔的蝕骨之寒……莽荒中萬族的眼睛變成了自己的眼睛,萬獸的身體成了自己的身體。

這種融入天地,徹底爆發出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慾望如此令她沉迷。

“閱永珍而見己身,識萬物而明本性,萬物為我用,我為識海之主……”

風吟幾乎沉迷於廣闊的天地間,神識在萬獸撒體內撒歡,樂不思蜀。她正歡快地飛天遁地,又聞天地囉音轟鳴,彷彿有人在講經論道。神識被強行從萬獸識海中引出,千千萬萬縷神識形成涓涓細流,而後匯聚成一片汪洋大海。

風吟唰地一下睜開了雙眼,毛孔舒張,頓覺通體舒泰。入北域這段時間以來的疲憊、焦躁一掃而空。

“謝謝你!紫邪殿下!”

這次風吟是發自內心的感謝,若非紫邪的幫助,自己一定會因識海風暴而癲狂,成為一個瘋子。不僅如此,即便在演練“封靈訣”的過程中也是風險無處不在,險些就迷失在萬獸的識海之中,無法收回自己的神識,最終因識海潰散而變成一個廢人。

紫邪緩緩睜開眼睛,他剛才傳授風吟“封靈訣”,探入風吟的識海,見識了她強大的識海風暴。一方面震驚於風吟識海的強大,另一方面也領略了風吟超乎尋常的定力。他昔日修行時,為了融合人族和精靈族的神識就歷經九死一生,而風吟方才與萬獸的神識相融,其難度不亞於將己身粉碎重塑,可她卻是如魚得水,彷彿本就是萬族中的一員,絲毫沒有排異現象。

“‘封靈訣’已經傳授於你,日後勤加修煉,有助於你掌握自己識海的自主權,若不能自主掌控識海,下場不是瘋癲,就是痴呆。”

風吟點頭回應。她起身從絕壁上摘下一根翠色慾滴的瓊枝,以此為劍,在逐日臺上舞動起來。

劍在心中,萬物可為劍。一指可化萬劍,萬劍可化春花,可變陣雨,可刮秋風,可凝霜雪。隨著幻靈果在體內逐步煉化,風吟的悟性逐步進階,肌體骨骼之力也得到昇華。

樹枝柔時似春風拂波,勁時似飛刃破竹。風吟身影與劍氣融為一體,時而萬劍四射,如煙花炸裂,時而萬劍合一,凝成一柄破天之勢。

“錚錚”

“咻咻”

“呼呼”

……

她雙臂互為劍身,雙腿交替盤旋勁掃,化為劍氣,天地間處處激盪著劍氣掃出的能量波,懸崖上的古樹被震得嘩啦啦,搖落滿天樹葉。

“風來、雨來、雷電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天地為我繁霜白……”一時間,千萬片樹葉化為袖珍飛刃,朝四面八方飛刺出去,在陽光的反射之下如射出滿天繁霜,白花花一片。

最後這一式,風吟也是第一次使出這樣的氣勢,她自己也被驚豔到了。沒想到劍客前輩的劍術如此神異,令人歎為觀止。自己只不過是堪堪觸控到劍訣的意境,簡直難以想象大悟之後“繁霜訣”還能發揮出何等宏大的殺伐之氣。

她不可能將“繁霜訣”默寫給紫邪,只能給他演化一遍,至於能記下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此番得紫邪相助,掌握了“封靈訣”,不次於救了自己一命。風吟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但也不能做出背叛亦塵的事。“繁霜訣”是亦塵教的,絕不能從自己這裡洩露出去。

一劍化萬劍,萬劍化萬物,萬物化萬法、萬法歸於劍、劍出震河山……劍身入鞘而劍氣未止。風吟在空中飛旋,滿頭烏髮飛舞,單腿似一柄自天際破空而下的長劍,腳尖所指,逐日臺上巨石轟然而碎化為齏粉。

劍收,依然是一枝充滿詩意的樹枝。

“你授我‘封靈訣’,我演示了‘繁霜訣’咱們兩不相欠了。”

“受教了!”

紫邪拱手回禮。他這一生,鮮少有人值得他如此敬重。方才神識隨風吟的‘繁霜訣’舞了一遍,果真玄奧無比。雖然憑他自己已然將‘繁霜訣’招式銘刻於心,但憑自己演化出來,還達不到此劍術的最佳攻伐效果 ,畢竟人族的至高劍術,其玄奧之意還有不少是他精靈族難以體悟的。

“你體內的幻靈果還未完全煉化,待你完全將幻靈果煉化之時,你的境界將會極大提升。逐日臺是雪蘭城附近,靈氣最盛之地,是我修行的地方。在此地修行,有較其它地方倍速之效,日後你可以來此地靜修。逐日臺崖高萬丈,聳入雲端,沒有人能打擾到你。”

在此地修行有倍速之效?難怪自踏上此地,她渾身似乎被絲絲縷縷的精氣環繞,通體舒泰,吐納調息較以往更為暢快。可是,此地崖高萬丈,以她目前的能耐,如何攀上這麼高的地方?

“我送你來。”似乎看出來風吟的困惑,紫邪若無其事地說道。

“……”

風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僅能登逐日臺靜修,還能勞駕戰神大人護送至此,這簡直是無上榮耀!

“其實……其實不……”風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也要來此修行,順便而已。”紫邪脫口而出,但卻不是心中想的,“我樂意。”

話音未落,紫邪已經攔腰摟住風吟,振翅而去,離開了逐日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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