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麟洲北域,雪蘭城。

紫邪盯著風吟的眼睛,似乎在讀她的心,這個嬌小的人族女子,她是在試探自己嗎?

“你……也覺得我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頭?”紫邪放下一摞厚厚的歷史典籍,放在約一丈長的晶石書桌上。

“這些是你要的蘇嵐歷史上重大戰役的記錄,要讀完這些耗時頗久,你確定要讀完這些?”

紫邪心裡還是有些酸澀的,但他努力控制聲音,保持平靜。原本,他從來也不在意任何人對自己的評價,但是這一刻,他揣測風吟可能會因為與他親歷了這場戰爭浩劫而對自己產生不好的印象。

他對風吟的認識從最初那粗淺的鄙視,轉而為欣賞,再後來是欽佩,現在……他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的看法了。只是,他的情緒會因風吟的看法而波動,甚至,甚至開始為身為“北域魔神”的稱號而苦惱。

“戰爭是生存的法則。只有從戰爭中活下來,才有資格謀發展。我生來便是精靈皇族,肩負精靈族發展壯大的使命。我是蘇嵐戰神,北域是一個萬族共存的世界,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必須為精靈族出征,哪怕我雙手沾滿鮮血,哪怕我身負萬千性命,哪怕……哪怕我是‘魔神’……我不在乎。”紫邪苦澀地回答,他揪心風吟把自己視作十惡不赦的魔頭。

“你……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看見他們,也會……聯想到自己。”意識到紫邪面色有些陰沉,風吟起身指著窗外城裡流浪的蠻族連忙解釋分辯。

“你看,他們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衣衫襤褸。拋開種族不論,他們也不過是戰爭的犧牲品,是弱者。而我自己也是……也是弱者!”

紫邪的眼神變了又變,他不明白風吟究竟想說什麼,他只知道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弱者就該被征服,被奴役。活著就要拼命地、瘋狂地變得更強,這是生存之道,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在我眼裡,你是軍師,你的智慧遠勝絕大多數精靈將士,你不是弱者,你是強者!”

風吟搖搖頭:“不是的。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武力低微,身份卑微,若是我也被捲進戰場,以我的能力,也不過是歷史前進的墊腳石。萬幸的是我足夠幸運,能得將軍賞識,獲得了紫邪大將軍的庇護,若是……若是運氣稍微差一點……”

風吟想起那些在三叉口殞命的弱者、那些腦漿亂迸、四肢不全、腸子橫流的將士、那隻她附身的弱小的小毛狗渾身戰慄。

“這個世界有些人天生弱小,他們沒有強大的肉身,沒有高超術法,更沒有好的出身,甚至靈智也低下。不管他們多麼拼盡全力,也不可能成為強者,難道只是因為天生弱小,便註定被奴役、犧牲?他們沒有做錯什麼,只不過想圖謀生存而已。”

她回想自己的遭遇,不禁心生苦澀。

“因為弱小,所以我很怕死。我感覺我自己的一生都在逃命。彷彿我的生活,每一步都充滿了危險和困難。也許是危險和困難長年相伴左右,迫使我時時刻刻壓榨自己的潛能。我會給別人燒飯、我會抱別人的大腿、我甚至會卑微乞討……只是為了活下去。只要抱著活下去這個唯一的信念,不管在什麼樣的處境,我總能挖掘出自己謀生的潛力,在生存面前,尊嚴這些算個啥!”

“那現在的你,算是‘抱大腿’嗎?”紫邪被風吟的話逗樂了。

風吟哈哈一笑:“算是吧,抱上了蘇嵐最大的腿,紫邪大將軍!”

“既然抱上了這條‘蘇嵐最大的腿’,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他知道風吟最想要的是回到南域人族,戰爭結束後他一直在等風吟提出來,等待中也很焦慮,隱隱有一絲恐懼。恐懼這個人族女子會突然離開,就像她從未存在過。紫邪發現,這個女子身上有著許多他不理解的迷,他很想要探索這些謎底。

風吟自從見識了戰爭的殘酷與可怕後,她深切地認識到自己有多麼弱小。她想要變強,想要活下去必須要變強。

變強的第一步,她想要去閱讀群書,瞭解百家之長。自從聖恩節遊行到了啟慧閣,看到那些令人震驚的典籍後,風吟就計劃要來這裡尋找一些答案。

北域和南域的基本概況,精靈族和萬族的歷史,人族和萬族只見的糾葛,南北兩域之間的交流程度,還有……還有自己到底從而何來……

啟慧閣裡有些書籍是她原本以為在這個世界完全不可能看見的,那些涉及“原子、電子、分子、電能、核能……”的東西不符合這個世界的認知。

風吟原以為,自己不過是因緣際會中發生了穿越這種事情,但隨著對鳳麟洲的認識越多,越來越發現這個世界與原來的世界相差甚遠,這是一個她在任何歷史中都找不到的世界。

當她看到啟慧閣的那些書,突然意識到,可能鳳麟洲似乎也不完全是一個脫離科學技術,只有修行和術法的世界。她需要弄清楚這些才能離開,這關係著她能否找回自己原來的人生。

親歷戰場之後,風吟對紫邪和蠻荒萬族的認知上升了一個新的高度,紫邪的戰力高到令她齒寒。她無限後怕自己當初的莽撞,一再挑戰紫邪的極限,萬幸現在他們不是敵對方,否則她可能早死了百回千回了。

戰爭結束,回到王城,風吟便趁著二人關係尚緩,以軍師的名義提出參與輔助整理戰損資料的隊伍。她只是想接觸到戰爭的一手資料,唯有從戰爭中才能最貼近真相地瞭解各方勢力,各國根基。

其次,這個過程中,她能自由出入啟慧閣,才會有更多時間去尋找自己那些問題的答案。

“紫邪大將軍,我想在啟慧閣裡多呆一段時間可以嗎?”風吟拿出自己溜鬚拍馬的本事,語氣極其溫柔。

“沒問題。蘇嵐歷來主張學百家之長,典籍就是拿來讀的,我們推崇勤學好問,不問來歷,只要不帶走啟慧閣的典籍,你想在這裡呆多久便可以呆多久。”

紫邪緩緩鬆了口氣,總算沒有聽到風吟要求回南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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