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皇宮,御花園。

洛亦塵走過幾條曲曲折折的迴廊,穿過幾重堆砌的假山,入眼便是碧翠的一汪湖面。春光正盛,楊柳依依,新芽初綠,幾對雀兒喳喳不休,彷彿與那園中人湊趣。

湖心矗立著一雕樑畫棟、五彩斑斕的亭子,遠遠看去,似湖面浮起飛簷俊逸的樓船。沿涼亭四散開去,湖上飛架幾條彎彎曲曲的迴廊,宮人早與那廊上擺放了濃香豔麗的繁花,一直點綴至湖心亭。

滿園都是身著華服的高門貴女,百官夫人,三三兩兩結伴遊玩的。百官簇擁著皇帝,行至湖心亭小憩,用些小食點心,共敘春情。

洛亦塵只想去皇帝跟前露個臉,全了皇家顏面,便自行離去。他一路行來,卻很是艱難。剛別過了文武官員,又遇上了一眾千金、夫人。那些個夫人小姐,瞧見洛亦塵盡皆眼角帶笑,面染緋霞,都搶著湊近打招呼。

他好不容易脫得身來,又引得貴族子弟追隨,免不得又是一陣寒暄。

短短一程,竟頗費了些周折,洛亦塵甚是無奈。終於行至皇帝歇腳處,卻見一干重臣攜家眷圍著皇帝,坐得烏泱泱一片。他硬著頭皮便迎上前去,與皇帝皇后行禮。

“兒臣叩見父皇、母后!”洛亦塵恭敬跪拜。

洛雲瀾瞧著大皇子,一身淡紫色錦袍,明媚皓齒,玉樹臨風,甚是歡喜,心生皇家男兒當如此的感嘆!洛亦塵此番御花園一行,不僅皇帝見了歡喜,那些千金小姐,高門夫人見了,亦是喜笑得合不攏嘴。

焦皇后見洛亦塵獨領風騷,好不風光,心中隱生煩躁。她主持這‘百花宴’,原是替洛亦笙尋官配,拉攏權臣。可在洛亦塵的比襯下,洛亦笙便成了一位錦袍玉面的半大孩子。

丞相秦天霖手持茶盞,佯裝品茶,與他夫人遞了眼色。秦夫人心中雪亮,起身與皇帝皇后奏請。

“承皇上、皇后娘娘恩情,臣婦今日得幸一觀御花園群芳,又見兩位皇子生得是龍章鳳姿,朗豔無絕,世無其二!臣婦早聞,大皇子、二皇子文武雙全,人中龍鳳,今日一見,真真兒是神仙一般人物!”

那婦人偷偷拿眼瞧了瞧秦天霖,得到鼓勵回應,便越發大起膽子說話。

“又聞二位皇子文武雙全,才比霄漢,臣婦斗膽懇請皇上、皇后娘娘賞臣婦及一眾夫人小姐們一個機會,一瞻皇子們弄墨舞劍的風采,讓我等愚婦丫頭們瞧一眼我圖靈皇子的絕世風姿,亦能給這‘百花宴’再添些趣味,日後傳出去,定是一折佳話!”

那宰相夫人,瞅準了皇帝興頭正濃,為了秦家前程,便破了膽提請了皇子舞劍弄墨之事。

洛亦塵聞之,心下一沉。他本不想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舞弄,可眼下帝后在場不好發作,只微微抽動了一下耳根。

洛雲瀾眼角掃了一眼秦天霖,心中雪亮。又想皇子舞劍弄墨無傷大雅,亦能平添樂趣,便允了。

皇后纖纖手指,探出撿了一顆紅豔圓潤的櫻桃,喂與洛雲瀾。

“陛下!臣妾素聞相府一門兩位千金,不僅生得天姿國色,還撫得一手好琴呢!不如讓秦府千金撫琴,塵兒舞劍,笙兒弄墨如何?”

“皇后主意甚佳!允了!”

圍坐於前的眾人無不歡喜雀躍,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盛況。唯一不悅的便是洛亦塵,奈何皇命難違,只得領命。

洛雲瀾亦想看看兩位皇子表現,亦很是期待。筆墨、寶劍呈上,秦慕嫣、秦慕珊雙雙就坐。

二女纖纖素手一撥,琳琅之聲盪漾開來。一挑一剔、次第彈開,悠揚之聲似珠玉落盤。

洛亦塵長袖一揮,劍光四射,或急或緩,隨那琴音遊走如飛。眾人只見,淡紫色氤氳之氣,攜了游龍之姿,飛舞盤旋。寶劍銀光似電,洛亦塵人劍合一,出神入化。

琴音徐徐,又見他青絲攜了髮帶翩翩飛舞,回首時雙眸燦若星河,眉心微汗點點,面若刀刻,竟比百花更豔,自成風流!

音落,洛亦塵剛好收劍,高挑挺拔身影巋然而立,淡紫色冷衫尚隨微風浮動。洛亦笙也收筆停墨,一幅春日遊園圖躍然紙上,甚是應景。

這一幕堪稱圖靈千古盛況,上至帝后,下至宮女無不看得痴了。一曲終了,眾人久久陶醉其中,無法自拔,失了儀態。

“好!甚好!甚好!不愧是我圖靈皇子,舞文弄墨自成華章!相府千金亦是撫琴聖手,千古一絕!賞!”

洛雲瀾甚是滿意,各賞賜了金玉物件,心中對洛亦塵的情感又複雜了幾分。洛亦塵在他心中的位置因其母而特殊。

焦皇后與丞相秦天霖遞個眼色,特地在皇帝跟前抬舉了秦家小姐。

秦天霖乃圖靈第一大權臣,他豈能不知皇后心思,只是他手握兩顆棋子,野心更大。皇后想替洛亦笙拉攏他秦家,可他秦天霖絕不會把兩顆雞蛋放進同一個籃子裡。

洛亦塵雖生性淡泊,卻是人中龍鳳,才貌雙絕。縱使沒有強大的靠山,他在皇帝心中自是有一席之地的。洛亦笙雖然稍遜大皇子兩分,但年紀尚輕,又有皇后撐腰,他日羽翼豐滿,亦是角逐東宮的主力。

皇帝究竟中意哪位皇子,尚無定論,他秦天霖盤算的是將兩位皇子都拿下。他一邊應承著皇后的示好,卻又不疏遠了洛亦塵。

秦家兩位小姐,自幼接受調教,目光始終追逐著兩位皇子。大小姐秦慕嫣年方二八,正值情竇初開,她早已芳心暗許了大皇子。小妹秦慕珊年十四,初萌姿態,嬌憨羞澀。

見洛亦塵匆匆辭了帝后,獨自離去。秦慕嫣緊緊追了去,一路小跑,朱釵亂顫,嬌喘吁吁。

“殿下留步!”

洛亦塵聞聲止步,轉身瞧見一華裳小姐,撫著胸口追自己。他雖略覺眼熟卻並不認識,心下疑惑。他方與那秦慕嫣一同撫琴舞劍,卻並未注意那姑娘容貌。

見洛亦塵面露陌生之態,秦慕嫣有些疑惑:“殿下不認得臣女?”

洛亦塵沉思片刻,腦中並無印象,面上略顯歉意。

“塵實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千金?還望姑娘恕罪!”

秦慕嫣聞之悵然若失,原本以為,憑她方才之舉,定能給洛亦塵留下深刻印象,竟不知大皇子連瞧也未瞧她一眼。

“殿下好生健忘,這麼快便忘卻了方才撫琴之人!”秦慕嫣嬌嗔回答,有些不悅。

“原來是相府千金,秦姑娘琴技了得,聞之陶然自醉!塵方一心舞劍,無暇他顧,遂不曾記得姑娘容貌,請恕塵失禮了!”洛亦塵略微欠身,表示歉意。

秦慕嫣有心追逐洛亦塵,便不曾真惱,見洛亦塵與她細說原委,又歡喜起來。

“方才見殿下舞劍,風姿卓卓,慕嫣好生仰慕!不知可否邀殿下游園,慕嫣好向殿下討教一番?”

洛亦塵不知秦慕嫣心思,只道她喜好劍術。他心中亦讚歎秦慕嫣撫得一手好琴,又是相府千金,不好直接回了,便答應同她走幾步。

秦慕嫣早早預備了話題,圍著洛亦塵問長問短,洛亦塵謹慎作答。

幾番交談下來,打破了僵局,二人熟絡起來。秦慕嫣一步一步向洛亦塵試探,她想知道洛亦塵心裡意思。她明白,依家父意思,自己早晚會成為他的女人!

“慕嫣瞧殿下超凡脫俗,清心淡薄,想必殿下平日只好高山流水,不喜俗世之趣吧?”

“非也!塵也是個俗人!”洛亦塵想起在劍廬裡新得的樂趣,嘴角上揚,臉上浮出淺笑,喜不自勝,“飲酒作樂也甚有趣味……”

秦慕嫣知曉洛亦塵一應愛好,卻不知有飲酒作樂一項。但見一貫冷漠的洛亦塵突然春風拂面,柔情繾綣,秦慕嫣便以為他是為自己而笑的,心裡灌了蜜糖一般,羞紅了臉。

“慕嫣素聞殿下冷淡,今嫣兒竟然有幸得見殿下展顏,嫣兒心裡實在喜不自勝!”

洛亦塵僵了一下,他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袒露了真性情,略微尷尬地微微握拳抵住鼻尖,收斂了笑意。

“秦姑娘可體會過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樂趣?”洛亦塵一改冷淡,突然熱切地問道。

聽聞這話秦慕嫣不禁駭然失色,臉色刷白,不知殿下何意。大皇子怎會向她問起這話?自己乃相府千金,怎體會過那山野粗民的惡趣味。

秦慕嫣見洛亦塵似沒有冒犯之意,反倒活潑了幾分,她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只道大皇子是逗她,喜不自勝。

都傳洛亦塵冷漠無情,不曾想在她秦慕嫣的面前也會親和熱情!可見殿下對人冷淡原是分人的。她低頭嬌羞回答。

“不曾。”

“秦姑娘可曾下河抓魚?”

“不曾。”

“秦姑娘可喜吃辣?”

“不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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