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幾天在易水市的調查,藤原發現了幾條重要的線索。

首先,金海棠就是畫像上的女人,她與桃子到底是什麼關係?按照管家的說法,她應該是桃子的熟人,她為什麼要撒謊?

也許她曾經對桃子有過殺機,所以,為了掩蓋殺人動機,便謊稱自己不認識桃子?可是,為了獲得孩子的撫養費,她又不至於殺害桃子和沈煙秋。

其次,景琛和金海棠認識,但不熟悉,平時私下似乎沒有聯絡。

再次,沈煙秋和桃子也許有一個女兒?他們的衣櫃中都有小女孩的裙子,但是身形似乎又同荒木春樹差不多。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景琛可能是沈煙秋的影子寫手?《懷春》可能是景琛作為沈煙秋代筆的創作?

藤原和三宅檢視了那天在沈煙秋書房內找到的協議、賬單和錄音筆:協議是沈煙秋和景琛的代筆合作協議,內容便是景琛幫沈煙秋代筆《懷春》、《冬日》以及雜誌連載等,景琛可以拿到版稅的百分之十;賬單上的轉賬記錄印證了這一內容,沈煙秋每次會在新書釋出後給景琛轉賬。

而錄音筆的內容比較模糊,大部分是男人不可言喻的嬌喘聲,還有一些嗚咽的聲音,直到最後出現一聲驚呼:“死了?他死了!煙秋!怎麼辦?”

三宅隱約聽出,驚呼聲是景琛發出的,他的聲音有些尖細。

“所以,你怎麼看?”三宅問藤原。

藤原整理了一下筆記,說出了自己的推測:“我認為,金海棠對桃子一直存在殺機,如果她們曾經是朋友,最後金海棠發現這位“朋友”搶走了自己的丈夫,毀掉了自己的美好生活,那想掐死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不至於真的殺死她。”

“對,也許是在沈煙秋因為桃子停止為她和孩子支付生活費之後,金海棠對桃子的恨意達到了頂峰。”藤原拿出一份轉賬單,是沈煙秋給金海棠的轉賬記錄,就在一個月前停止了轉賬。”

“如果我們假設金海棠就是兇手,那她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還有待調查。”

三宅用手托住下巴,繼續問道:“你還有什麼猜測?”

“從錄音筆和合作協議來看,景琛曾經意外致人死亡,這件事被沈煙秋當成了把柄,讓景琛成為自己的影子寫手。”

“有沒有可能是為了擺脫影子寫手的身份,景琛殺害了沈煙秋?”

“但是,當時在沈煙秋死亡現場的確實只有安德魯!景琛在沈煙秋的別墅,這一點春樹和綾子可以作證。”藤原無奈地說道。

“對,所以,為什麼安德魯要幫景琛?他們有什麼利害關係呢?”三宅繼續問道。

“這個,我們還要繼續盤問景琛和安德魯才行。不過,我也有個疑問,我記得出版社高春蘭曾說,景琛的文筆完全不如沈煙秋,那沈煙秋怎麼會需要景琛代筆呢?”

“問得好!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再去找景琛問話!求證代筆這件事。”

三宅立馬將這些資訊報告給了上司,沒多久就得到了對景琛的逮捕令。

審訊室內,景琛很快承認了自己是沈煙秋的代寫,但他依舊否認自己殺害沈煙秋的事。

“那你說說,錄音筆裡面的聲音是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時候的錄音?誰死了?”

“能給我一杯咖啡嗎?”景琛不緊不慢地問道。

三宅示意了一下藤原,藤原起身出門,為景琛端來一杯咖啡。

“可以抽菸嗎?”景琛再次問道。

三宅親自起身,遞了一支香菸給景琛。

“那個人是我的初戀,陳北書。”景琛點燃香菸,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菸圈,陷入了回憶。

“三年前,我在沈煙秋的別墅派對上邂逅了陳北書。

他有著一頭棕色的捲髮,身材纖瘦而蒼白,但是,他的精力充沛得令人驚歎!那個晚上,他不停地找話題與我交談,他說自己很崇拜作家,可惜自己沒有天賦。

期間,他絮絮叨叨地講述著他曾在世界各地遊歷的經歷,據說在旅途中,他還被邀請參加了一場陌生人的婚禮。

他說那是一個下著小雨的日子,婚禮在一片小樹林中舉行,新郎和新娘的髮絲上掛滿了水珠,他們在雨中深情地望著彼此。

陳北書取出手機,找到那場婚禮的照片,硬塞給我欣賞。

我對這個年輕人也頗感喜歡,與他相處時不需要費力地尋找話題,他總能自顧自地對著你滔滔不絕。

而當我不再想聊天時,他又會靜靜地躺在我的身旁,彼此也絲毫不會覺得尷尬。

我已經記不清我們是如何成為朋友的,我只記得陳北書總是毫不客氣地敲響我家的門。他開朗的性格像小太陽一樣照耀著我,我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這種情愫。”

景琛說完,喝了一口咖啡,然後看著三宅,似乎在等著他提問。

三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問道:“認識陳北書的時候,你還是老師吧?”

“是的。”

“他喜歡作家,所以你為了他辭職,當了作家。”

景琛搖了搖頭說:“也不全是為了他,那個時候我已經發現自己並不喜歡當老師,更喜歡寫作。”

“那天你為什麼會在沈煙秋的別墅中?”

“他說帶我認識一些出版社的人,更有利於我接下來的事業發展。”

“陳北書是沈煙秋什麼人?”

“好像是他的編輯助理。”

“陳北書是怎麼死的?”三宅直接問道。

“我跟他在一起一段時間後,他便約了我去滑雪,他是一個在性方面很開放,也喜歡冒險的人。在雪山的那天晚上,他準備了一個塑膠頭套和一瓶紅酒,沒想到我們.......我因為喝了酒,失去了對力氣的判斷,結果不小心掐死了他。”景琛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沈煙秋為什麼會在那?”三宅並沒有對景琛表示同情,而是繼續問道。

“當時,我跟陳北書本來計劃是兩個人去滑雪的,但是沈煙秋說為了找寫作靈感,便要求同行。他當時聽到我們房間的動靜比較大,就突然闖了進來。”

“他為什麼會有錄音?”

“他當時解釋是為了錄一些自己的寫作靈感,聽到動靜,急急忙忙闖進來的時候忘了關掉錄音。”

“我們對比了他的暢銷小說《懷春》和你的橫線本,橫線本上的印刷日期是三年前,所以你的稿子是三年前所寫?而《懷春》是以被霸凌者的第一視角所寫的小說,這個主角更像是你,所以這本小說的原稿是你寫的?”

“你都看到了,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雖然,你是意外殺害了他人,但你仍將依法被逮捕。”

“沒關係,這幾年對陳北書的負罪感和來自沈煙秋的壓迫感終於能得到釋放了。”

“陳北書的屍體在哪?”

“當時被我丟下了雪山,如今不一定還找得到。”

“我們會盡量尋找的。”

景琛聽後,做了一個深呼吸,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景琛的認罪讓三宅有些錯愕,跟安德魯一樣快速而真誠,但是這件案子的種種疑點還是縈繞在三宅的心頭。

離開警局回到賓館後,三宅再次跟藤原一起復盤其中的疑點,藤原拿出筆記本,對三宅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天我們在景琛家看到許多信用卡賬單,按照沈煙秋給景琛的轉賬來看,景琛應該賺了不少版稅,為什麼他還是負債累累?

景琛家裡那些沒寄出去的信,這麼說來是給陳北書的告白信?陳北書為什麼從來不回信?

景琛對沈煙秋有殺機,為什麼動手的是安德魯?

景琛殺害沈煙秋的證據在哪?

金海棠是不是殺害桃子的兇手?怎麼尋找證據?

沈煙秋為什麼會停止支付金海棠的生活費?

那個穿裙子的小女孩在哪?”

三宅反覆翻看著藤原的筆記,同樣是一籌莫展,可是上司正在等著他的彙報,他只好讓藤原先將沈煙秋找景琛做代筆的事報告過去。

景琛失手殺人以及沈煙秋以此威脅其代筆的事件被媒體報道之後,沈煙秋的粉絲和朋友們都驚訝不已,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暢銷作家背後的成名手段如此骯髒。

可是,高春蘭卻憤怒地找到了三宅,她希望三宅撤回這些不實的言論,還沈煙秋清白。

“我已經說過了,沈煙秋的文筆遠在景琛之上,他沒必要找景琛作為代筆,那份協議肯定有問題!而且,據我們出版社內的那些小女生八卦,陳北書家很有錢,他很早就崇拜上了沈煙秋,也許有些情愫在裡面?他是託了很多關係才來到我們出版社,就是為了做沈煙秋的助理。在工作期間,他兢兢業業,完全沒有闊少爺的矯情。他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喜歡景琛那樣的失敗者。”

“失敗者?為什麼說景琛是失敗者?”三宅有些疑惑地問高春蘭。

高春蘭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沈煙秋一直是一個天賦型作家,他工作時總是漫不經心,但又能給人出其不意的驚喜創作。而我出版社的朋友說,景琛是努力型作家,很少能有令人驚豔的作品。他會誇誇其談自己過去的輝煌,會告訴助理自己曾經比沈煙秋還要厲害。他的言語間對沈煙秋充滿了嫉妒。而沈煙秋根本不屑於同他比較,也許這樣便這讓他有了挫敗感。”

三宅聽完陷入了沉思,他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感覺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

高春蘭見三宅有些慌張的表情後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警察辦事都是講究證據,這些事都是我對沈煙秋的個人看法,我建議你們再去問問小說中那些原型人物對沈煙秋的印象,瞭解一下他的過去,他的為人,再對他下定論,不要一味地玷汙他的名譽。”

“我們會的。”三宅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時,三宅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法醫重新傳來一份屍檢報告,桃子已經懷有身孕六週左右。

藤原有些驚訝:“桃子懷孕了?!!”

三宅也同樣驚訝:“如果桃子有了身孕,那沈煙秋可能會為了自己的小家庭而斷了與金海棠那邊的聯絡,這就是他停止為金海棠繼續提供生活費的原因?然後,金海棠對桃子的殺機變得強烈?”

“我們該怎麼辦?”

“明天我先去找金海棠問話,你去找春樹確認沈煙秋侵犯他的事是否屬實。然後,我們要開始去聽聽沈煙秋過去的故事了。”

“好。”

藤原才收起筆記本,便突然想到一件事,然後笑著問三宅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咖啡?”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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