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琛與沈煙秋分開的第二天,便背上了幾件衣服和幾本書,懷中抱著貓主子,來到了沈煙秋的別墅前。
別墅內的小庭院種滿了各種鮮花,灌木也都被修剪整齊,看樣子一直有人居住在這裡。景琛看見庭院內一個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女士,正在專心致志地為草坪澆水。
“你好,我是沈煙秋請來的家庭教師。”景琛恭敬地朝她打招呼。
女士抬頭,只是微笑著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你好.....”景琛再次客氣地打招呼。
“她聽不懂普通話。”這時,一位少年從別墅二樓的窗戶探出頭朝景琛喊道。
“哦。”
少年用日語對女士說了幾句話,女士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向景琛,為他開啟了別墅的鐵門,並禮貌地用日語說道:"請進,先生。"
進門後,景琛跟隨著女士一路來到了別墅的二樓。
剛才跟景琛說話的少年已經開啟了房門,似乎在等待景琛的到來。景琛赤腳踏進屋內,順手將貓主子放在了地上。
帶景琛上樓的女士向他鞠了一個90度的躬,然後關上了房門,回到院子內。
房間內只開了一臺風扇,吹出來的風中帶著溫熱,還撩動著窗邊的薄紗窗簾。
“它叫什麼名字?”少年指著貓主子問道。
景琛一邊脫下被汗水浸溼的衣服,一邊朝著房內的浴室走去,他洗了把臉之後才回答少年:
"它沒有名字,我叫它什麼都不答應。"
“是嗎?”少年伸手去輕撫貓主子的腦袋,然後說道:“那就叫你先生吧。”
景琛繼續用冷水擦拭了一下身體,終於感覺到些許涼爽。
沒想到,在少年的撫摸下,貓主子舒適地發出呼嚕聲。
“先生?這名字好奇怪。”
景琛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閉上眼睛,傾聽著少年輕柔的呼吸聲和貓主子的呼嚕聲。
“我叫荒木春樹。”少年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窗外的蟬鳴。
“景琛。”
景琛起身,從揹包裡取出一本書,遞給春樹:“用三天的時間,把這本書看完,然後我們再探討其中的寫作技巧。”
“你是語文老師?”春樹問道。
“漢語文學。”景琛回答。
“有什麼區別?”
“一個教你說話,一個教你好好說話。”
景琛的回答讓春樹的眉頭微微挑動了一下。
“你多大了。”春樹繼續問道。
“27歲。”
“真希望我也能活到你這個年紀。”
春樹說完,景琛才仔細地觀察起這個憂鬱的少年。
他面板白皙,似乎從來不曬太陽。他的臉部線條流暢,下巴圓潤得像女生。他儘管是單眼皮,但眼睛很大,裡面琥珀色的瞳孔閃爍著光芒。
“你會的。”景琛隨口回答。
春樹聽後,淡淡一笑,然後拿起景琛遞過去的《月亮與六便士》坐回書桌,安靜地閱讀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房間裡除了貓主子散步的聲音,就是景琛的鋼筆在橫線紙上劃過的"唰唰"聲。
“你在寫什麼?”春樹頭也不回地問道。
“仿寫暢銷作家的小說。”
“你為什麼要仿寫?”
“鍛鍊文筆,為了寫出更好的連載故事。”
“你在仿寫誰的?”
“唔......”景琛猶豫著,沒有說話。
“那我繼續看書了。”春樹毫不在意地說道。
於是,景琛和春樹繼續保持著沉默,一直到那位女士喊他們下樓用晚餐。
晚餐是牛肉拌飯,配上一盆新鮮的蔬菜沙拉。
景琛看了看女士,有些似笑非笑的樣子。
“她叫渡邊綾子。”春樹似乎看穿了景琛的心事。
“嗯。感謝綾子的用心準備的晚餐。”景琛用蹩腳的日語對綾子道謝。
“你沒有加敬語,不過沒關係。”春樹糾正道。
“我以為你們會吃壽司和飯糰之類的食物。”
“我父親是英國人,他對日本料理有些反感,所以我們家很少吃壽司。”春樹淺笑著解釋。
“你想念你的母親嗎?”景琛小心翼翼地問道。
“母親以前經常會跟我一起玩,後來她工作忙了起來,總是要出差,就很少陪我了,大部分時間我都跟綾子小姐在一起。”
“你跟你父親呢?”
春樹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放下叉子,不再說話。
景琛尷尬地以消食為由,獨自來到別墅後面的小樹林裡散步。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沈煙秋的別墅,第一次來的時候,是跟著沈煙秋與一些作家和出版社的人進行文學交流,他也是在這裡認識了陳北書。
在這裡,景琛回憶起了那場滑雪事故,想起陳北書的同時,他的內心一陣慌亂,一陣刺痛。
他快速整理好了思緒,趁天黑前走出了小樹林。
景琛回到別墅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沒想到綾子一直在庭院裡等著他回來,然後將他帶到為他準備好的房間休息。
“難怪沈煙秋那小子被日本女人給迷住了,如果每天都能享受到這麼細緻入微的照顧,很難不讓人心動。”景琛心想。
在路過春樹的房間時,景琛特意看了看門縫,此時並沒有光亮從門縫裡透出來,難道春樹已經睡下了?
景琛回房後,只是簡單地洗漱了一下,隨後便拿出橫線本繼續寫起了小說。
為了加快進度,景琛寫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開始微微發藍,他才收起了橫線本。
一夜沒睡的景琛身穿寬鬆的四角褲,隨手披上綾子昨晚準備好的綢緞睡袍,來到窗邊點燃一支香菸。
樓下,綾子正在草坪上打理新栽種的花朵,併為貓主子添好了糧。
景琛洗了把臉,走下樓,順手端起餐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新鮮咖啡,他發現咖啡杯下還有一封沈煙秋寄給他的信。
信件的內容很簡單,他希望景琛能將工期延長一個月,原因是他在調查桃子死因的時候發現了更多的不對勁的地方。
景琛收好信件,預設了沈煙秋的請求。
“早啊,先生。”春樹趴在二樓欄杆上對景琛喊道,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微笑。
“先生在草坪上。”
“我在喊你呢!”春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景琛轉過身,將睡袍裹好。
春樹伸了個懶腰,走下樓梯,端起景琛喝剩下的咖啡,啜了一小口。
“今天我想去書店逛逛。”春樹對景琛說這句話時,眼神中透著滿滿的期待。
“好。”景琛應允道。
綾子見春樹也下樓了,便過來給他們準備早餐。
貓主子跟在她的身後,走進屋內,然後在春樹的腳邊停下,接著用前爪輕輕地抓撓著他的腿,似乎在跟他撒嬌。
“它很喜歡我呢!”春樹蹲下身,撫摸著貓主子毛茸茸的腦袋。
景琛笑了笑,沒有說話。
熬過正午太陽的酷熱之後,景琛與春樹騎上腳踏車出門了。
景琛帶著春樹來到自己以前經常光顧的書店。
書店老闆是一位名叫喬一的年輕小夥子,他精通翻新舊書這門古老的手藝。
喬一見到景琛便熱情地打起了招呼:“嘿,景琛老師,好久不見!”
“老師?”春樹疑惑地望著景琛。
喬一看著春樹,好奇地問景琛:“這位是?”
“他是我的學生,我現在做家庭教師。”景琛輕輕摸了摸春樹的頭回道。
“你不在學校教書了嗎?”
“沒呢!”
與喬一寒暄過後,景琛繼續帶著春樹來到他曾經常坐的位置。
軟皮沙發的觸感還是那麼熟悉,窗外的陽光剛好灑在手工打磨的木桌上。
春樹找到幾本他感興趣的書,靜靜地開始閱讀。
景琛則翻開筆記本,繼續寫起了小說。
“你曾經是老師?”春樹突然問道。
“是的。”
“為什麼現在想當作家?”
“大概是想跟沈煙秋一樣,透過寫作成為一名受歡迎的人吧!”景琛認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