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商行內的錢萬貫正坐在桌前認真看一份租賃合同;和他對坐的是一箇中年男人腰圓膀粗,鼻大臉闊,正看著錢萬貫,時而重複著一句話:合同內容可以修改。

錢萬貫埋頭仔細瀏覽之後抬起頭講,我看完再說。

一會兒,錢萬貫叫來錢萬斛,把這份合同遞給他。

錢萬貫說,萬斛,你看看,認為可以修改的地方可以跟我說。

這時,錢萬貫眼睛的餘光發現街面上一個面熟的人——程萬里朝他的商行走來。

錢萬貫站起身向他招手,並且大聲叫喊,程石匠,你不是有話跟我講嗎?快來,快來。

程萬里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商行門前說,我是有話跟你講。

錢萬貫找出一把椅子要他坐,他不坐。

程萬里說,上次我派兒子來向你傳話,打算把你叫到我家裡去私下說。可聽兒子說,你太忙,沒有時間,抽不出身來,這次我就來了。一些話,我只能單獨跟你說。

錢萬貫分明受到了一種暗示,不敢馬虎,便做著手勢講,那你就到裡邊房去跟我私下說吧!

程萬里“嗯”一聲,就跟著錢萬貫到裡邊一間廂房,並且把門合上。然後與錢萬貫同時坐在一條板凳上。

錢萬貫說,你可以講了,我洗耳恭聽。

程萬里說,其實這件事我還真的不願意跟你說咧!是因為你幫了我,我要還你這個人情。

錢萬貫哈哈一笑,繼而講,要還個麼人情?你不存在欠我的人情。

程萬里很誠懇地講,存在、存在。那次,我被陰差請到冥府去鑿一重大石磨,我的人就躺在田塍上昏睡,要不是你向我家人遞個信,後果不堪設想。特別是夜裡,我若睡在那裡,就很不好了,所以我欠你的人情。

錢萬貫說,別客氣。那回我碰上了躺在田塍上的你,順便遞個信兒也是應該的。要是我沒有碰上你,總有一個人碰上你,我想碰上你的人,只要有一點良知,都會給你家人遞個信兒。或者把你背到你家裡去,可是我沒有揹你。說到這裡臉露慚愧之色。

這會兒,程萬里把錢萬貫的話聽進去了,也就相信他,便說,你忙得夠嗆,哪能要你背?你向我家人遞個信就相當不錯了,我和家人都已經非常感恩了。

錢萬貫臉轉向一邊,旁白似的在心裡講:我哪裡是幫他?當時我只想趁程石匠昏睡之機謀財害命,只可惜程石匠身上沒有錢,我搜遍了他的衣荷包,都是空的,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害他的命,才給他家人遞信的。

錢萬貫平心靜氣地講,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跟我說了。

程萬里沒有立即說,而是回憶在冥府目睹的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是在冥府刑具坊,冥府刑具官驗收過程萬里鑿出的大石磨,滿意地點頭。

冥府刑具官望著程萬里說,程石匠,你得了賞金可以回陽了。

程萬里說,是該回去了,還不回去,家人會擔心的。

這時,冥府刑具官領著程萬里走出冥府刑具坊,經過獎善罰惡公堂之際,忽然聽到一陣喊著“饒命,別打了”的聲音。

冥府刑具官說,那兩個陰差對你這個陽人說漏了嘴,洩露了天機,所以該打。

程萬里哪裡敢回話?他怕說錯了話,就乾脆沉默。這會兒,他探頭張望,那兩個躺在地上的陰差已然皮開肉綻。一個揮鞭的打手依然不住手地朝其中一個陰差揮鞭抽打;一個持棍的打手也是不住手地將棍子雨點般落在另一個陰差的身上。

錢萬貫商行的廂房裡,一片岑寂

冷了一會兒場,程萬里繪聲繪色地講出他在冥府的所見所聞。

程萬里講,我現在只說一件你關心的事。兩個陰差在捱打之後和我聊天,我就問,冥府要我來鑿石磨幹什麼用?是不是也像陽間一樣用來磨麵粉的。他們爭相告訴我說,不是的,是用來磨某某貪官的;還特地提到那重石磨也要磨錢萬貫那個壞蛋。我不敢問他們為什麼要用石磨磨你。你做過什麼壞事嗎?能否跟我講?

錢萬貫耷拉著腦袋不作回答,程萬里發現他的脖子都漲紅了。他還故意繞開話題問,那兩個陰差還說了什麼?

程萬里回答,還用說嗎?凡屬在陰間受刑的亡靈生前都是壞蛋,死後才受刑,刑期滿後,人身難保,再次投生多半是畜生。

在錢萬貫商行氣氛有些緊張。錢萬斛對著那份租賃合同指指點點,還拿起筆在上面畫出條條槓槓,說這裡不行,那裡也要修改。

那個中年男子叫代家輝,他說,把你的意見說給你哥哥聽,看他是麼意見。

錢萬斛說,行啦!

此刻,錢萬貫和程萬里一前一後從裡邊廂房裡出來了,程萬里一出來就向錢萬貫打個招呼轉身離去。

錢萬斛一看錢萬貫脖子漲紅、臉孔也緊繃著,不好立馬把剛才看過的租憑合同的修改意見與他講。

錢萬斛還是試探著問:剛才你在裡邊廂房裡是不是跟程石匠吵了嘴?要不,怎麼這個樣子?

錢萬貫說,沒有。這商行暫時不租了,包括東街的門店也不租了。

代家輝不解地問,錢老闆,你是不是開玩笑?我的租賃合同都寫好了,你怎麼就屙尿變?

錢萬貫態度生硬地說,你要做生意,到別處租吧!反正我沒有在這份租賃合同上簽字,當然可以反悔。

幾天後,錢萬貫商行牆上貼上了一張此門店出售啟示,許多人圍過來看。因基本是原價拋售,他們議論著,躍躍欲試都想籌錢搶購……

那天,在錢家莊祖堂屋裡,錢族長正與眾族人議論辦學館籌錢的事。

錢族長說,辦一所規模較大的學館至少要花費七、八千吊錢,我們錢家莊共計百餘戶,每戶需要捐七、八十吊錢。

族人甲說,辦學館是公益事業,要貼出告示,動員各家各戶自覺捐。

族人乙問,要是有的戶主不自覺捐呢?

錢族長說,不自覺捐的,我們就派人上門收。

族人丙說,就算我們派人上門收,有的戶頭也不一定捐。

族人丁說,不捐錢的戶頭,他們的子女就別想到新辦的學館讀書。

錢族長說,只要做好工作,一般的族人都會捐的。捐多捐少不一定要平均,錢多的戶頭多捐一點,錢少的戶頭少捐一點,只要我們錢家莊百餘戶人家平均捐款額達到七、八十吊錢就行了。

忽然,錢萬貫挑著一擔口子上蓋著布條的籮筐跨進門檻,來到祖堂屋,歇著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錢族長望著那一擔放下的沉甸甸的籮筐說,萬貫,你來了正好。現在我們錢家莊興辦學館,方便各家各戶的子女讀書,要求每個戶頭捐款七、八十吊錢,你有困難嗎?

錢萬貫不立即回答,卻不聲不響地先後把蓋在兩隻籮筐口子上的布條揭開,哇噻,現出兩籮筐鋥亮發光的銅錢。

眾族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了。有的看著,羨慕得直伸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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