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夜,東土國的施在田並未打坐,也非入定,然而他的靈魂也出竅了,這是由於他在睡夢中。

睡夢中的施在田預感到有人找他,這個念頭剛起,就聽到敲門聲從客廳房傳過來,他走過去開啟門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覃財興,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施在田問道,上次我開的方子,照我的辦法跟你夫人的病治好沒有?

好了,好了。謝謝師尊!覃財興抱拳施禮,畢恭畢敬地說。

那麼還有什麼事找?施在田問。

有的。師尊,能否進房坐著講?覃財興好像還有許多話要說,這麼央求。

不必,我想起來了,是一件麼事。施在田站在門口,沒有讓覃財興進去的意思,只是湊近他耳語一陣。

覃財興點點頭便離開了,他只生髮一個念頭,瞬間就從L省醫科大學教工宿舍樓門口來到千里之外的中原郡都縣烏金山侯莊侯金枝孃家屋門口。

他叫一聲侯金枝,侯金枝從屋裡出來把他迎進房。

原來侯金枝跟覃財興一起從澳門出發來到東土國,覃財興讓她先到老家去,他說先去拜謁師尊施在田之後,問了事再來。

侯金枝先回到家,正在睡夢中的母親的靈魂也出了竅,她突然看見侯金枝,說女兒,媽想你,你怎麼回家了?

我還不是為了那4000塊錢,希望你從錢馥芳那裡討回來。

侯金枝這麼一講,母親不停地搖頭,說幾個月前,你託夢我,叫我醒來後去縣城找她,她不卻不承認,要我拿出她當初打給你的那張欠條,可是欠條沒有了,你又不在人世,死無對證,我也沒辦法說服她,算了吧!你常回老家看看媽,媽就滿足了。

侯金枝一陣苦笑,說這次說不定有辦法將那筆欠款從錢馥芳那裡討回來……正講到這裡,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叫她的當然是大她二十多歲,在年齡上可以做她爸爸的丈夫覃財興。

她走出門把覃財興迎進屋,母親還從沒有見過覃財興,一個壯碩高大的一身西裝革履挺有派頭的老漢。

侯金枝尚未介紹,覃財興就向母親鞠一躬,說媽,覃某不才,向您施禮了。

母親有些莫名其妙,怎麼這個小不了自己幾多的老漢,也喊我媽呢?正自愣怔,侯金枝搶白,媽,正好跟你說,我到那邊去嫁人了,這位先生就是我的夫君,他還是澳門冥府東城區捲菸專賣有限公司總經理哩!

母親就仔細打量著覃財興,覺得他雖然看得出上了年紀,但是很有精神。

這會兒,不知說什麼好,只一個勁地點頭。她想:女兒到那裡去麼樣子搞,我也管不住。過了一陣,母親才說,你們兩個在那邊過得好就行。

這時,覃財興望著母親開腔,媽,我頭次到您家來,本來應該帶些禮物送給您、孝敬您的,可是我和金枝都是陰間生活,陰間的東西再好,你生活在陽間,又用不上。

不過這次我告訴您一個辦法,照著做了,郡都縣城那家銀行裡的小錢不是欠了生前的金枝4000塊錢嗎?她會主動還給您的。講到這裡,覃財興湊近母親耳語一陣,母親聽懂了,點點頭,表示照著辦。

至於麼樣搞,侯金枝還不清楚。她湊過去,要覃財興告訴她。覃財興說,這事你遲早會清楚的,到時候錢馥芳把欠你的錢還給你媽不就行了?你還問麼事?他又放低聲音,這種辦法要保密,講多了就不靈了。

侯金枝明理,不再問。

此刻,覃財興就要向岳母作別。他告訴她,要攜金枝到他生前名下的潛山縣印染公司去看看,最好等到雞叫之前去,雞叫之後,陽氣過盛,一身陰氣的金枝受不了。說他無所謂,是因為他生前練過觀自在靜功,有功法,可接納調理陰陽二氣。

母親送女婿女兒出門,只一眨眼,他們就閃了。

他們閃到哪裡去了?覃財興把侯金枝帶到千里之外的水鄉南國潛山縣印染公司去看,並用炫耀的口氣說,這是我生前的企業,曾經生產營銷兩旺,紅火的年度向國家繳納利稅500萬以上,安排200名下崗工人上班,每月按時發工資。

侯金枝摁一摁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說,可惜那是過去的事。你過去是這個公司的老闆再風光也過去了。要是你生前就認識我就好,可以把我從中原郡都縣烏金山侯莊招收到這裡來上班。

要是我不習練觀自在靜功,現在還活著,還是這個公司老闆。當然不一定有機會遇到你。也許我與你只有陰緣,沒有陽緣。要是在陽世,你這麼年輕漂亮願意做我的老婆嗎?就算你願意,也會受到社會輿論的非議,你就會患得患失,就很難說了。

那不見得,你這麼有錢,是大富翁,我總還圖到一條,怎麼不願意做你的老婆呢?不做正房做偏房都願意,只要吃得好,穿金戴銀,有錢花,過富人的生活我就願意。若是跟一個窮漢子再年輕帥氣,每天為吃穿發愁,家裡揭不開鍋有什麼意思?

覃財興聽到這裡暗暗發笑,原來她還挺現實的。侯金枝畢竟不知道覃財興是怎麼死的,便問道,別人練功都健康長壽,你怎麼練功反倒陽壽還短些?

不瞞你說,我的陽壽和你一樣沒有過完,還有幾十年,雖然我和你一樣都是枉死,但是我死得很平靜。覃財興隨著將他習練自在靜功靈魂出離身體到澳門去看賭博上了癮,不肯回歸肉體,最後導致肉體成為無靈魂的空殼而殞命的複雜經歷講了一遍。

侯金枝一聽,竟自唏噓。忽然聯想到自己死於車禍是那麼悲慘,竟然鼻子一酸,眼圈就發紅了。她哽咽著說,夫君,我的死就很不幸。

覃財興說,過去的事,不要去想,一想就不開心。無論是陽人還是陰人,都要過得開心才好。侯金枝不語,跟著覃財興在他生前的公司裡裡外外逛了一圈,但是都是漆黑一團。覃財興說,怎麼搞的,記得在生前,我的印染車間流水線一線工人是輪班作業的,夜晚都要開班,開班自然就有燈光和機器的轟鳴聲。

可是現在都是一片沉寂。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帶侯金枝到他生前住家的那棟別墅院門口等著,他要到別墅樓二樓臥室裡去看一看,若是生前的妻子翟皎月在睡夢中,靈魂出竅,他還可以與翟皎月會面聊一聊。

可是出乎意料,覃財興上到二樓臥室裡朝床上一瞄,沒有睡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前妻翟皎月到哪裡去了呢?難道她和我原來的老部下、她的現任丈夫劉洋生到哪裡遊玩去了?正猜疑著,忽然聽到腳步聲,就著亮著的壁燈光線,他回頭,就看見劉洋生渾身溼漉漉的從客廳裡走進臥室,像要找什麼東西。

覃財興大叫一聲,洋生,還認識我嗎?劉洋生一陣愣怔,當然認出來了,你……你怎麼回來了?覃……覃總,我遭……遭難了。

覃財興一陣愕然,問怎麼遭難了,我走了之後,他媽的你吃了豹子膽,把我老婆都搶走了。

覃總,你這麼說,就冤枉了我,我根本沒有搶,是你老婆主動讓我填空補缺的。現在好了,翟皎月又成了空缺。

你說什麼?

覃總這麼問,劉洋生沒有回答,只是身子戰慄著、眼淚撲簌簌地下。然後也不管覃財興講什麼,就走近櫃子拉開櫃門掏出乾淨的衣服,準備洗了身子換上。

可是他走出臥室穿過客廳,來到洗浴室開啟蓮蓬樣的噴頭,要去沖洗時,身上溼透的衣服卻怎麼也脫不下來,脫不下來,心煩了,就大聲叫嚷,怎麼搞的?怎麼搞的?

覃財興也跟著他過來了,只想等一會兒,還是要問清楚,劉洋生到底遭了什麼難,現在翟皎月在哪裡?

眼看劉洋生脫不下溼透的衣服,正在發急,他也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此刻,家神聞聲過來,看見覃財興就打個招呼,稀客呀!多年前的主人回來了,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雖然過去了多年,我從澳門回到東土國有事,還是想回到老家我住過的別墅裡看一看。覃財興的回答帶著寒暄的味兒。

脫不下一身溼衣的劉洋生還在那裡叫嚷,噴頭也不關,水到處噴。家神來不及多與覃財興說話,就走過去抬頭伸手把噴頭關停,然後衝著劉洋生斥道,你這個短命鬼,你已經死了,現在身上穿的死亡之前的服飾,當然脫不下來。

這不比你睡了做夢,在夢中可以脫衣服,在醒著的時候能幹的事在夢中都能幹,可是你現在不是做夢,是人死了,就受到限制,也就是從人魂過度到鬼魂,從人生活的四維空間過度到鬼生活的五維空間,其間的變化不是那麼容易的。你現在雖然是鬼,但是死亡前作為人的痕跡一下子消失不掉。

聽家神這麼講,覃財興不再叫嚷,只是湊近家神問,那麼我變成了鬼,不就老是溼漉漉的嗎?

那要等你的陽壽盡了,勾使勾你到冥府去,冥府有辦法讓你換上乾淨的鬼服。家神這麼回答,就要走開。

覃財興卻叫住他,請問家神,劉洋生是怎麼死的?

家神不語,卻把覃財興扯到一邊,低聲嘀咕一陣,覃財興不但聽明白了劉洋生的死因,還知道他死前是如何的靠公司起家發跡。

這會兒,覃財興內心裡似乎有幾分解恨,因為自從他離開自己的公司後,劉洋生佔了太多的便宜,先是自己的嬌妻翟皎月成了他的女人,再就是他立馬擢升為公司總經理,有職有權,錢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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