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黃毛對黃蕙芸說,王嘉木來了,你也不要怕,我有辦法對付。

趙氏雖然覺得兒子所言不無道理,但是心裡還是不踏實。

果然,光頭男孩把那個陌生男人帶到家門口了,趙氏不知怎麼對付,聽那個陌生男人不停地喊叫老媽媽,她心裡發慌又有愧疚感。

趙氏關上大門又快步來到廂房說,那個王嘉木到門口來了,黃毛,你去看看,是不是?馬黃毛望一望黃蕙芸。黃蕙芸站起來說,不用看,肯定是。

這時,馬黃毛走出廂房,就隱約聽到一個男人反覆叫喊老媽媽的聲音,聲音之所以聽起來不夠響亮,是因為趙氏把大門關緊隔著音了。

馬黃毛朝站在廂房裡的黃蕙芸把手一招說,蕙芸,你來聽聽,外面是不是王嘉木的叫聲?

黃蕙芸有些畏懼,被王嘉木留在額頭上和手肘上的創傷才剛剛痊癒,現在要是見了他,再被他動死手揍也很難說。

馬黃毛見黃蕙芸猶豫不決,央求道,你過來聽叫聲,大門關了,沒事。就算沒有關門,這是我家的地盤,難道王嘉木還敢衝進來打人不成?告訴你,有我在,王嘉木那龜兒子豈敢動你一根毫毛?

黃蕙芸聽了這話,頓時有了膽量,走出廂房,外面卻沒有叫聲了,只有腳步聲。

她來到堂屋裡透過門縫朝外窺視,然後轉過身對站在身邊的馬黃毛和趙氏說,是,是王嘉木,他還站在門口。

馬黃毛也就著門縫朝外窺視,一個臉面清瘦的男人,正在他家門口的過道上執拗地走走停停,看那樣子一時半刻,還不會離開。

此時,對面屋場有幾個人遠遠地站著觀看,身板紮實的鐵匠大叔走過來朝王嘉木說,你找誰?

找馬黃毛。王嘉木說,裡面有人。我剛才看見一個老媽媽把大門關了,我叫她多次都不開門。

找馬黃毛有什麼事嗎?鐵匠大叔感到疑惑,盯著他問。

要見到人,才好談。

你還不想跟我說呢。

馬黃毛從門縫裡看見鐵匠大叔批著手轉身走了。他低聲對站在身邊的母親和黃蕙芸吩咐了幾句話,就從後門出去了。

黃蕙芸還是有些膽怯,她退到廂房,靜觀動向。心想:要是王嘉木陡然闖進屋,她就提前躲藏。

約一盞茶的時間,她聽見大門外吵吵嚷嚷,忽然又聽到馬黃毛叫他娘把大門開啟,繼而又聽到馬黃毛叫她的名字,她從廂房出來快步來到堂屋,只見王嘉木被莊上的幾條彪形大漢圍住叫嚷,你來這裡鬧麼事鬧?不快點滾蛋,別怪我們不客氣。

你們可要講道理。王嘉木似乎並不怕,他眯縫著眼四處瞅,忽然倚靠堂屋門的黃蕙芸落入他的眼簾,便提高嗓門,你們看,我妻子被馬黃毛拐騙來了,難道我來把她找回去、接回去不對嗎?假如你們這些男人的妻子被人拐騙了,你們會坐視不管嗎?

這話還挺有煽動性,幾條彪形大漢像是起了惻隱之心,都不言語了。

驀然,黃蕙芸走出大門繞到王嘉木面前說,王嘉木,你不要亂說,我根本不是馬黃毛騙來的,是我自願跟他來的,不關他的事,只關我的事。告訴你,我不會跟你走,雖然名義上我和你好像還是夫妻,但事實上這份夫妻情早已名存實亡。

她越說越激動,還指著額殼上的那個已然淡下來的腫塊說,在家裡我無日不遭受虐待,看,這就是你打了的。

又勒出手袖,讓手肘處的那條結痂變黑的血印露出來,說這也是你打了的。我跟你過只有死路一條,過不下去了,才到馬家莊來尋求保護的。

她又走近站在一邊的馬黃毛,揚起臉對王嘉木說,告訴你,我就要跟他過,你拿我麼辦法?

我還真以為黃毛伢搞了拐騙呢。其中一個漢子望著一臉詛喪的王嘉木訕笑著說。

這不是拐騙是什麼?我沒有寫休書,沒有休她,她跟任何男人跑了都有拐騙的嫌疑。王嘉木不服氣地大聲吼叫。

你叫什麼叫?鐵匠大叔不知啥時候把一卷粗繩捏在手裡,板著臉對王嘉木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馬家莊,你還敢在這裡撒野,還不快滾,老子今天把你捆起來吊死在村前的樹上祭莊神。

王嘉木本想還要圍繞“夫婦鬥嘴本正常,不吵不鬧難久長”的話題來作辯解,一看勢頭不對,就瞥一眼故意站在馬黃毛一起的黃蕙芸悻悻地說,我走就走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幾個擺出一副圍攻架勢的彪形大漢也不為難他了,讓開道,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你滾遠點,再也莫來我們馬家莊鬧事了,要不,不喂麻花(指繩子捆)你吃,就喂疙瘩(指拳頭打)你吃,讓你知道厲害。

王嘉木自知寡不敵眾,不可隨便發飆,但是內心的氣惱不吐不快。他退至巷道口還回過頭來嚷道,馬黃毛,你等著瞧,馬家莊沒有王法可講,衙門總有王法可講,你拉攏我妻子不是拐騙是什麼?我遲早要找你打官司,誰贏誰輸,你掂量著吧!

你說什麼?一直都保持沉默的馬黃毛見王嘉木說過這話就走,便要追過去教訓他。黃蕙芸一把拉住他,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講,你得快點想辦法收拾他,不要來明的,要來暗的。

馬黃毛就壓住內心的火氣,強裝笑顏對散場卻未離開的鐵匠大叔和幾個彪形大漢說,你們不要走,都在我家打個牙祭。今天要不是你們來了,事情還擺不平。

一個房族的人,我們是應該幫忙說話的。鐵匠大叔把趙氏悄然塞給他的一卷粗麻繩又還給趙氏,這些都是馬黃毛暗中安排指使的,包括幾條彪形大漢前來“迎戰助陣”,也都是馬黃毛的意圖。

趙氏很感激地挽留大家說,黃毛他爸聽黃毛說他和他帶來的小黃都愛吃山裡的野味,特地上山打獵去了,說不定可以多獵取幾隻野兔野麂什麼的正好一起慰勞你們。

那次老吳和兒子吳聰聰找到回家的王嘉木鬧一陣,除了出一口氣,什麼收穫都沒有。老吳很不滿意,對兒子說,聰聰,你當訟師,常給人打官司,怎麼這個事,你都擺不平?

爸,這種事不好打官司。吳聰聰為難地說,你主持正義給王嘉木當臥底,捉住了偷人的黃惠芸,但有什麼意義?人家王嘉木根本不領情,也從來沒有委託過你,你這不是多事?你說出來,反而成為是非。要告狀,知縣不一定採信,你叫我怎麼跟你打官司?

老吳沉默不語,反倒感覺自己確實不該管這等閒事,彷彿管這種恥辱的閒事,恥辱的不是黃蕙芸和黃毛人,而是他自己。

一路上,父子倆一直僵著不說話,快走到家門口時,老吳忽然對兒子說,聰聰,就算我多管閒事錯了,過幾天,一個月就到了,要是王嘉木和黃蕙芸兩口子因為這件事不給我工錢,怎麼辦?

這我有辦法,是兩碼事,他們不給工錢你,我可以寫份狀紙遞到衙門知縣那裡告狀。吳聰聰看著父親說。

到了月底,先去討工錢,討不來,再走你這步棋。老吳不想搞得那麼複雜,他對兒子說了這話,回到家裡就等候著,有些煩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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