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如今已經痴傻。”年世蘭到底伴駕許久,皇上總是有那麼幾分不忍心。“若是再對她施懲,朕怕太過嚴厲,寒了年家的心。”

甄嬛此時一顆心已經徹底碎了,她平日裡覺得,只要皇上的心在自已這裡就好,哪怕去寵愛別人,也是皇上為了江山社稷而不得不做。

如今自已的父親,已經開始幫忙清算年家,皇上根本沒有繼續留下年世蘭的理由,如今竟還是捨不得,難不成……

不,不可能,自已怎麼可能比不上年世蘭那個惡毒之人。

那毒婦空比自已年長,卻整日只想著恩寵,不能像自已一般對皇上有所助力。

甚至還整日覺得皇后比不上她,幻想著皇后犯下什麼大錯好取而代之。

但年世蘭渾然忘了,她做的那些罪大惡極之事,根本不配坐上皇后之位。

不,她甚至不配活在世上。

“皇上……年答應的罪行罄竹難書,若是就這般輕縱,又如何能安撫後宮眾妃啊。”

甄嬛抹了眼淚,輕聲細語地勸慰皇上,“嬪妾這條命也就罷了,如今被溫太醫從閻王爺手中搶了回來。

但年答應賣官鬻爵,害的是前朝官員,害的是黎民百姓。

皇上,忠君的官員何辜,百姓又何辜啊。”

聽聞甄嬛這一席話,皇上也難免有些動容。

天下黎民何其無辜,整個朝野都被他年家攪的不得安生。

後宮之中,年世蘭又仗著年家的權勢,欺辱妃嬪,謀害子嗣。

如今痴傻,怕也是上天施懲了。

“嬛嬛……”

皇上嘆了口氣,他如今雖然對甄嬛並無當初那種心動,但還是對與柔則相像的那張臉存有喜愛。

即便甄嬛做了諸多錯事,看在她的外貌與才情上,又狠不下心來打入冷宮。

只能時不時地來看一眼,暫且緩解對柔則的相思之苦。

但這甄氏女,心思不純又性格放蕩,與果郡王糾纏不清一事,至今都在皇上心裡留下印記。

時不時都會被刺痛一番,只覺得噁心的不行。

“皇上……嬪妾並非是要逼迫您。”

甄嬛也知道,不能將皇上逼迫太緊。若是不斷強調要殺了年世蘭,反而會讓皇上心中遲疑,不能早下決斷。

“嬪妾也是生氣,差點被人害了性命。

若是不能再見到四郎,嬛嬛怕是在奈何橋上也捨不得離開。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四郎……”

被這一句話給打動,皇上握住甄嬛的手,不由得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朕明白了,你好好養著身子。”

甄嬛終於得了皇上的肯定,她心中雀躍,終是不再大聲哭泣,只是偶爾地啜泣幾聲,不願放皇上離開。

皇上順勢抱住投入懷中的甄嬛,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脊。

“四郎,就這樣抱著嬪妾好不好。”

眼見著二人之間氣氛愈發曖昧,溫實初再也看不下去,他行了個禮,悄無聲息地便退下了。

正廳之中,皇后等人也已經離開了,只留下浣碧收拾著一片雜亂。

“小主如今已經脫離危險了,只不過解毒的藥還需要再喝上幾天。”

溫實初將熬藥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寫清,待將紙張遞給浣碧之時,浣碧方才後知後覺的詢問,“怎麼回事,小主真的……中毒了?”

“對,你要注意下,這本來是小主設下的局,怎麼反而被將計就計給算計了。

這永壽宮中,背主的肯定不止一個,定要好好查一查。”

“我明白了。”浣碧將那張紙給收好,她的心此時才開始有些狂跳不安,“小主如今如何了?那毒可對她身體有影響?”

“已經沒有大礙了,小主只需要按時用藥好好休養,很快便能恢復如初了。”

浣碧點了點頭,她向內室張望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進入看望下小主。

“栩常在與皇上正在敘話,浣碧姑娘不如去熬藥吧。

關於這馬錢子的毒,我還要回太醫院,與諸位太醫聊上一聊。”

溫實初還是有些擔心,這馬錢子會讓嬛妹妹的身體留下什麼不好的病症。

他便想著去找一下何太醫,做到心中有數。

浣碧也知道,小主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加深與皇上之間的感情,還可以想辦法將那個年世蘭定罪除掉。

因此,浣碧在去拿藥之前,便著意吩咐了永壽宮的人,不許去打擾小主休息。

只不過,如今永壽宮伺候的人,也只剩下小李和棠棣罷了。

這倆人背地裡都有自已的主子,又哪裡會真心伺候甄嬛呢?

既然浣碧著意吩咐了,這兩個人也樂得自在,免得湊到甄嬛面前去,不知道又會因為做錯什麼事情而捱罵。

但今日栩常在未能中毒而死,這兩個人也覺得十分可惜。

若是栩常在能去世,他們這些奴才就能另尋明主,不需要再受到栩常在與浣碧的折磨了。

尤其是棠棣,她的不開心幾乎要寫在臉上了。

小施與栩常在設局,算計著要將年答應處死。陵容知道之後,便將計就計,將此事告訴了恬貴人。

同時還吩咐著棠棣,在小李下藥後加大毒藥的劑量,務必要叫甄嬛一命嗚呼。

但不知道甄嬛是不是有神仙護體,這樣的大的劑量,居然也能讓她撿回一條命來。

棠棣十分後悔,就該再多要一份馬錢子毒的,雙倍劑量毒不死,三倍或者十倍總能行了吧。

只可惜機會只有這一次,無論棠棣如何後悔,也只能憋著一口氣在胸膛,謀劃著哪天再給這該死的栩常在,再下上一次毒藥。

但這次的計劃沒能成功,棠棣也不知該如何向陵容交代。

直到夜間在御花園中見面之時,她還是垂頭喪氣的,擔心陵容會因此而斥責於她。

卻沒想到,陵容並未因為事情沒辦成而生氣,反而是笑著安撫了棠棣。

“她命大,並非是你我二人沒做好準備。

畢竟那毒藥放的多了,茶水的味道會有變化,那樣的話,甚至不能讓她受今日之苦了。”

好在此事已經盡數按在了小施頭上,陵容此時也並沒有太過擔心。

退一萬步講,即便是甄嬛發現了此次還有另外一個人動手,也很難懷疑到棠棣身上。

畢竟棠棣如今可不負責栩常在的膳食茶點,又哪裡有機會能接觸到呢。

即便懷疑,也該懷疑那個真的動手,並且負責燒水煮茶的小李才是。

“這次栩常在為了設局之事,特地吩咐了小施煮茶。

只不過小施討厭栩常在,便聽了小李的攛掇,用放了好幾天的水泡茶。”

“那水其實是泡過馬錢子的吧。”陵容猜測到,“然後你在那水中也放了馬錢子,卻沒想到毒性不夠。”

棠棣點了點頭,她再次蹲下向陵容道請罪,“是奴婢辦事不力,耍些小聰明,導致小主的大事未能辦成。

請、請小主治罪。”

“都說了無妨,你怎得還這般在意。”陵容擺了擺手,示意照水將棠棣給扶起來。

“你本就是冒險幫我做事,我又怎會苛責於你。

況且,我曾答應了要把你從永壽宮中調出來的。如今這事兒還沒想到辦法做到,推已及人也不會怪你。”

棠棣卻搖了搖頭,這次謀害栩常在,本就是存了私心要為自已討回公道,若是立刻就走了,豈不是再沒機會了。

棠棣此時完全被報仇矇蔽了雙眼,尤其是隻差一步便能要了甄嬛的命。她只覺得下一次就一定能夠得手,叫甄嬛和浣碧一起付出代價。

她此時甚至覺得好在陵容未曾想到辦法把自已調走,這也許是上天註定,要自已親手為自已報仇。

“小主,奴婢此時並不想離開永壽宮。”

“為何?栩常在與浣碧常常欺辱於你,早點離開也是好事。”

陵容確實有些驚訝,她來之前還在思索,若是棠棣急著要離開永壽宮,她又要如何說服棠棣留下。

畢竟有個釘子埋在敵人那裡,再方便不過了。她又怎麼能放棄這個機會,輕易就讓棠棣走掉。

但沒想到棠棣反而不急著離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脫離了寶華殿那般困苦的環境,她也不用像從前那般受苦,便突然覺得在甄嬛身邊也能忍得下去了。

“還請小主相信奴婢,奴婢對她們二人的恨意與日俱增,不想看她們過的那麼好。”

這小宮女有些時候,還挺像自已的。陵容在心中暗暗思量,一樣的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看來還真能利用她多做些事情,幫一幫甄嬛直面內心。

真不知道甄嬛是喜歡皇上,還是喜歡果郡王呢?

“那這樣,你可以……”陵容附在棠棣耳邊,將從前寶鵑最擅長的挑撥之事交給棠棣。

叫她學會提點著浣碧,為自已的未來考慮,無論是成為皇上妃嬪還是入果郡王王府,都比她二十五歲出宮,隨便許配個平頭百姓要好。

“記得,把浣碧當成栩常在的妹妹一般,事事對比、事事挑撥。

做這些事情,有時比你直接下毒還要好用呢。”

棠棣似懂非懂,她緩緩點頭,倒也真的聽了進去。至於能做成什麼樣子,便不得而知了。

“好了,夜深燥熱,早些回永壽宮吧,勿要被人發現了。”

“奴才拜別小主。”棠棣也不多留,她心中反覆回味著陵容的話,略施了一禮便先一步離開了。

照水則跟著陵容一起,緩步在月色之中,“小主,栩常在這一次,怕是又要一躍成為後宮第一人了吧。”

“那又如何,她得了這個封號,就註定回不到從前的盛寵了。”陵容口中反覆唸叨著栩這個字,即便她再不懂詩書,也明白栩栩如生之意。

生動逼真,像活的一樣。但也只是像罷了,皇上不知不覺間已經能將甄嬛與純元皇后區別開來,徹底將甄嬛當成了純元的替代品。

這個封號,可比莞字諷刺多了。

“栩常在她啊,在皇上心裡已經配不上莞這個字了。”

照水不知道莞字的含義,她懵懵懂懂應和著陵容,“難不成皇上看到栩常在的笑容就覺得厭煩了嗎?”

陵容被照水逗的笑了,她拍了拍照水的手,“怎麼會,皇上可覺得甄氏莞爾一笑的樣子,甚美呢。”

“可奴婢不覺得,尤其是從寶華殿回到永壽宮之後。

奴婢總覺得甄常在笑起來一點兒都不溫柔,反而陰惻惻的,叫人心裡沒底的很。”

“你啊。”

陵容自覺和甄嬛比,自已才像是那個陰惻惻的才對。

前世甄嬛身邊姐妹無數,忠僕無數,哪裡像自已,到最後送自已下地府的,只有甄嬛這個一輩子的仇人。

即便今生今世,甄嬛被自已弄的忠僕盡散姐妹離心,自已也還是隱隱地羨慕她,嫉妒她,乃至……恨她。

果真啊,人就是會被記憶裹挾的,哪怕告訴自已無數次,不要被前世的因果困住腳步,卻還是時不時就會想起。

“小主、小主?”照水輕聲叫著陵容,“年答應的話……還能留下性命嗎?”

“栩常在不會讓她留下一命的,哪怕年答應已經痴傻了。

只不過我們要趁著年答應被賜死之前,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這件事兒便是溫宜,無論如何,陵容都想找個機會賣曹琴默一個人情。

陵容本想著第二日就將皇上請來承乾宮,卻沒想到糾結於要不要賜死年答應的皇上,先一步跑來了承乾宮。

這樣也好,免得皇上覺得自已在後宮之中拉幫結派,心懷不軌。

“容兒,有一件事朕猶豫不決,倒想來問問你的想法。”

陵容為皇上斟了一杯茶,她此時並未裝傻,而是直接提起年答應,“皇上可是為了年答應指使小施,謀害栩常在之事?”

皇上微微點頭,他根本沒有心思喝茶,手中捏著持珠煩躁地數著,“每個人都在說著年答應的過錯,叫朕懲她罰她殺她。”

陵容算是知道了,皇上對年世蘭並非沒有殺心。

只不過人到不惑之年,倒生出些弱冠之時的反骨,偏想和眾人對著幹罷了。

“嬪妾與年答應並沒有太多接觸,偶爾有一兩句言語上的衝突,也是小事。”

陵容斟酌著開口,她可是怕惹惱了皇上,自已剛捂熱乎的嬪位就沒了。

“嬪妾知道,皇上是念情的人,方才這般糾結,只不過嬪妾也沒辦法幫助皇上做這個決定。

但作為攸寧的額娘,嬪妾只希望,無論皇上做什麼決定,都能叫溫宜回到曹貴人身邊,好生受到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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