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離開鹹福宮時,聽見了蘇培盛行刑的聲音。浣碧刺耳的哭喊聲在深夜裡傳的很遠,陵容頗有些不適的堵上了耳朵,她並非是什麼覺得這刑罰太重的好心人,只是單純覺得這聲音太吵罷了。

但跟在身邊的照水顯然有些誤會,她低聲勸慰,這些事都是浣碧咎由自取而已。

“小主祈福那天,這浣碧狐假虎威的嘴臉奴婢還記得,現在只恨不能親手賞她幾個巴掌,好給小主出氣。”

陵容倒是聽了進去,她頗為嚴肅的點點頭,“那你好好和芳菁姑姑學學,等你能獨當一面的時候,會讓你實現今日之願的。”

主僕二人離去不提,另外一邊的浣碧已經被打暈過去兩次了,小廈子提著從千鯉池打來的水又澆了下去,浣碧都沒有醒過來。

“這賤骨頭,不會被打死了吧。”小廈子抖著手,探了探浣碧的鼻息,發現這人還有口氣,才徹底放下心來,“師父,剩下五個板子,還打嗎?”

“把這藥餵給她,等下醒了繼續打。”蘇培盛丟給小廈子一個瓷瓶,裡面是一顆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麼的藥,小廈子只是略看了一眼,就掰開浣碧的嘴,又舀了一瓢水,硬生生給她灌了下去。

不一會兒,浣碧幽幽轉醒,剛剛被打到麻木的身體又開始泛出難忍的疼痛,她滿嘴是血,掙扎著想要逃走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可怖,小廈子一個沒忍住,一瓢水潑到了浣碧臉上,把那些血跡衝的乾淨。

此時浣碧竟然還有餘力,她斥罵一聲,抬著顫抖的手,看起來就像要抓住小廈子一般。

蘇培盛揮了揮手,剩下的五個板子接連落在了浣碧身上,在那藥物的作用下,浣碧沒有暈過去,生生地吊住了一口氣,被拖著丟回了永壽宮中。

永壽宮的大門開了又合,浣碧像條死魚一般摔倒在地,她的全身上下都痛的不行,根本沒有辦法站起,她痛苦的呻吟著,希望殿內有人能發現她的存在。

但此時已經是深夜,永壽宮上下已經早早睡下了,浣碧的哭泣與痛呼沒能吵醒她們,倒是驚到了從永壽宮路過的宮人們。

第二日,永壽宮鬧鬼的傳言便擴散開來。陵容是在用晚膳時聽到這個訊息的,寶鵲嚴肅著一張臉,繪聲繪色說是恬貴人那沒能生下的皇嗣為自已報仇,去永壽宮要索甄嬛的命。

她還說昨夜永壽宮的大門上都是嬰孩的手印,直到天光破曉時才慢慢消散。寶鵲那篤定的樣子,哪怕陵容知道昨夜的哭喊聲是浣碧發出的,也不由得信了三分。

“然後呢,然後呢。”小池子聽的津津有味,他抓著寶鵲的手臂,一臉好奇地央著寶鵲繼續講。

“哪還有什麼了,這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怎麼可能全部都知道呢,”寶鵲打掉小池子的手,“也不知道甄常在有沒有好好思過,她可害過不少人。”

“寶鵲,你又忘了。”

寶鵲雙手堵住自已的嘴,她可憐巴巴地乞求著陵容,“小主,之前那次宮規奴婢昨天才抄完......奴婢一定管住自已。”

“暫時饒了你,但下次再犯就是雙份,懂了?”

“知道了小主。”聽見不用現在就寫,寶鵲立刻便開心了,搶著收拾了碗碟後,又跑出去打聽訊息了。

“昨夜是誰為採星看的病。”

“是之前小主吩咐留意的衛臨太醫,昨夜可巧,正是他值夜。”照水為陵容點上內務府新制成的梨花香,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很快便擴散整室,“衛太醫聽說是為宮女看診,便有些不願前去,奴婢使了些銀子後,他倒是高興,便去了。”

“喜歡銀子是好事,人總要喜歡點什麼。”

“可小主,太過喜歡銀子,風險也大。”

陵容知道照水在說什麼,畢竟自已能用銀子收買,別人也可以,甚至在砸銀子這件事上,恐怕自已還真的砸不過別人。不過只要能“忠心”一小段時間,也足夠了。

“無妨,繼續接觸著就是。”陵容如今不放心繼續用著何桉鳴,只能想盡辦法收買個小醫士用著。如今她與恬貴人還未曾鬧翻,何桉鳴卻已經成為了懸在頭上的利劍。

這聰明的人用起來,確實危險的很啊。

“是,小主,”照水應和了一聲,她放下紗帳,為在逍遙椅上的陵容輕輕扇風,“最近天氣熱得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去小主說的圓明園呢。”

“皇上最是不耐熱,想必也就是最近幾日了。”感受到扇子送來的熱風,陵容不禁覺得更熱了些,她略合了眼,剛打算懶懶的小憩一會兒,這蘇培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陵容不得不起身,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前接駕,一見到皇上的身影,就要立刻蹲下去行禮,行動間就熱出了一身的汗。

皇上說了一句起來吧,就大搖大擺地進入殿中,坐在陵容最喜歡的位置上,招呼著陵容坐過去。

這麼熱的天氣,還要貼著坐。陵容心裡早就不知道翻過幾個白眼了,她只能低聲吩咐照水把冰盆拿的近一些,好讓自已不那麼難熬。

“容兒今日打扮倒是清爽。”

“主要這幾日太熱,嬪妾都沒心思裝飾了。”陵容拾起桌上的團扇,慢慢為皇上扇風,“左右這幾日皇上都不來看嬪妾,素面朝天倒也輕鬆。”

“容兒倒比從前膽子大些,”皇上倒不介意自已的妃嬪耍些小性子,只要不太出格,他也能得些新的樂趣。“可惜朕還想著過幾日去圓明園帶上你,如今倒是突然有些不想了。”

“皇上......”陵容可不想圓明園之行就這樣泡了湯,她拉著皇上的手臂,頗有些羞怯的抬頭,“若是皇上肯帶嬪妾去圓明園,嬪妾準備的禮物就能送給皇上了。”

“哦?”皇上被引起了興趣,他拉著陵容靠進自已懷裡,手背貼著她臉頰摸了摸,“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宮裡不能給?”

“那皇上,答不答應嬪妾嘛。”

“那便應了你,”皇上本就打算帶著陵容,說那一番話不過是想看看這妮子會怎麼討好自已,“這下可以說了吧。”

“嗯......”陵容拉長了音調,她其實根本沒準備禮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能送給皇上什麼,“嬪妾想在園子裡再告訴皇上,免得皇上提前知道了,就不帶嬪妾去了。”

“朕金口玉言,又怎會騙你。”

皇上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話鋒一轉,提起裁減例菜一事,“容兒對這事怎麼看?”

陵容臉上的微笑還掛著,她急速地思考著皇上提起這件事情的用意,想來是裁減例菜確實省了大筆銀子。

但皇上是一國之君,如何不知裁減例菜一事做的並不好,表面上是省下了大筆大筆的銀子,卻也會觸動太多人的利益,只不過這件事是沈眉莊提出來的,最後承擔惡果的也是她罷了。

“嬪妾其實不懂這些規矩,只是入夏了之後,嬪妾確實也沒什麼胃口,但有時候還是會希望有些開胃的小菜嘗一嘗。”陵容小心地覷著皇上的面色,生怕自已有哪一句話觸怒了龍顏,“嬪妾想著,若是供些應季的菜品,許是也能省下些銀子吧。”

皇上只是微微點頭,陵容也不知道自已說的對還是錯,但只要皇上沒有發怒,就算她沒說錯話。

“昨日沈貴人受了大難,你可知道因為什麼?”

“嬪妾聽聞沈姐姐說,是她看到浣碧不守規矩偷跑出了永壽宮,便教訓了一下,沒想到浣碧氣性太大,竟直接動手把沈姐姐推下水。”陵容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沈姐姐受了大難,皇上可要好好安撫她。”

但皇上卻搖了搖頭,陵容猜測是沈眉莊這事辦的叫皇上不滿意,若非她突然落了水,只怕寵愛和協理六宮之權都要失去了。

“過兩日去圓明園,就不必這麼清苦了。”皇上此時熱的不斷流汗,他看了冰盆裡那少的可憐的冰塊,思忖著自已今夜要不要乾脆去華妃那裡,可一回神,陵容還在那裡為他扇著扇子,倒也不好就這麼抬腿走人。

最後,皇上還是叫蘇培盛去內務府又領了一份冰來,才把這燥熱的一夜給順順利利度過去,陵容也難得涼爽的睡了一夜,第二日醒來精氣神都足了不少,就連腦子也清醒了幾分。

送走了皇上之後,陵容瞧著殿中的白紗,突然想起來昨日寶鵲說的永壽宮鬧鬼一事。前世甄嬛就用鬧鬼之說嚇瘋了麗嬪,自已何不效仿一番,叫她禁足之時也不能好好安枕呢。

剛好永壽宮中有了一個“自已人”,小允子前世扮鬼就嚇壞了不少人,這一世就讓他嚇唬一下甄嬛,讓自已也開心開心吧。

當即,陵容便叫來了小池子,讓他去永壽宮附近轉一轉,看看侍衛換班的時間,想辦法鑽個空子,與永壽宮內的小允子聯絡上。

“小主您就放心吧,之前奴才就跟小允子商量過,若是有事便去永壽宮的東南方向的宮牆處,丟進一根拴著石頭的繩子就好,間隔一息扯三下的話,就能確定牆那邊是小允子。

我和他約定了每日亥時都去那宮牆處看看呢,小主想要找他,隨時都可以。”

陵容未曾想到,這兩個奴才竟然揹著自已建立了聯絡方式,她眯了眯眼睛,開始有些懷疑小池子做下這事的用意。

但小池子卻渾然不知陵容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他興致勃勃的打算寫上一封只有他和小允子能看懂的暗語。

照水為他拿來了筆墨和紙,陵容坐在一旁看著,本以為小池子會寫上稀奇古怪的文字,結果是拿著毛筆在紙上畫畫。

見小主看著自已,小池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小主,奴才不怎麼識字,只能這樣......”

“無妨,你若是想學,日後教你識字便是。”陵容宮中年紀小的照水和寶鵲,年紀長一點的芳菁姑姑都是識字的,沒想到小池子是那個最特別的。

聽見小主要教自已識字,小池子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一邊畫圖一邊咧著嘴笑,不一會兒就把那封信給畫完了。

陵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小池子畫的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每個圖案畫的都栩栩如生,倒也頗有幾分功底。

“小主,這信的意思就是叫小允子扮鬼嚇人,”小池子一臉壞笑,“再準備一些硃砂粉末送進去,一定能把那甄常在嚇個半死。”

陵容嗯了一聲,當她發現小池子與小允子有私下往來時,便對扮鬼嚇甄嬛一事有些遲疑,她著實是擔心,這小池子已經被別人收買了。

但她已經多次查過小池子,並沒有發現他與其它宮中的妃嬪有過往來。

“都不知道你和小允子還有這麼隱秘的聯絡,”陵容接過那張畫仔細看了看,她狀似漫不經心,話語裡卻充滿了試探,“之前倒是小看了你。”

“想為小主分憂,做奴才的總要在這小事情上動動腦子。”小池子不以為意,並沒有感覺出陵容有在懷疑自已,“奴才之前就是和小成子這麼聯絡的,畢竟他在四執庫當差,奴才接濟他的時候,也還是要避嫌的,為了不搞砸小主吩咐的事情,就只能這麼做了。

後來小主又收服了小允子,奴才便把這一套又交給了他,左右這兩人是兄弟,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陵容讚許的點了點頭,她把畫還給了小池子,又吩咐著照水包一個大荷包給小池子,“事情做的不錯,賞少不了你的。”

“奴才謝過小主了,夜裡奴才就去找小允子,把這事兒辦好。”小池子收了賞賜,自然高興的緊,他把畫揣進了懷裡,給陵容行了個禮便下去了。

一到亥時,小池子便把這事告訴了小允子,小允子知道是安小主吩咐的,高興的不得了。

仗著自已有些功夫,小允子當夜便披著白紗裝成了鬼在永壽宮亂竄,還用硃砂在牆壁上畫了些嬰孩血紅的腳印,佩兒出恭時看見了這些腳印,當即便被嚇暈了過去,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幽幽轉醒。

第二日,便聽守門的侍衛談論,永壽宮的主子過去造孽太多,如今被嬰靈給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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