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的蝴蝶蹁躚,已經成為了闔宮美談,加上欽天監所說福迭綿綿,為長壽之意,就連太后也緩和了對莞嬪的態度,親賜下一支金嵌玉蝴蝶簪。

莞嬪自是歡喜,不僅去壽康宮謝了恩,甚至還為太后侍藥,得了好一番誇讚。

聽聞皇上還親自去了壽康宮,三人聊的歡愉,直至晚膳方停。

“這大量蝴蝶在永壽宮中出現,倒讓他們說的如同祥瑞一般了。”照水為陵容佈菜,聽聞寶鵲打聽回來的訊息不免有些訝異,“莞嬪小主倒是藉著這個機會與太后娘娘之間拉近了關係。”

“你倒是開始在意這些事了。”

陵容聽聞這些事情倒是平靜,皇上畢竟還寵愛著甄嬛,這蝴蝶紛至的景象自然是祥瑞,當皇上不喜之時,就會變成有心為之的妖異之象,重點從來不在表象,而是皇上的態度罷了。

“可是小主,畢竟皇上的寵愛是有限的……”照水有點擔憂,害怕日後莞嬪更受寵愛,自家小主會不會又受欺負。

“心在皇上身上,皇上想關注誰,我們都阻止不了。”他要不是有著生殺大權的皇上,這後宮的女人何必要看他臉色,斗的你死我活。“反正明日就是賞花宴了。”

用過晚膳,陵容挑了幾朵敬嬪看上的絹花,叫寶鵲這小丫頭跑了個腿,送去了鹹福宮。

寶鵲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但同時也帶回來一個新的訊息——崔槿汐和莞嬪在御花園中碰面,兩個人聊了很久。

可惜的是亭外有浣碧守著,寶鵲不敢走的太近,什麼有用的事都沒能聽到。

“看來這崔槿汐還是把莞嬪當主子,她去了碎玉軒和淳常在一處,沒準還遂了莞嬪的意呢。”

崔槿汐上輩子幫了甄嬛太多,這一世未必不會幫著莞嬪暗中潛伏在淳常在身邊,慢慢引導淳常在成為莞嬪的左膀右臂。

畢竟莞嬪長相酷似純元皇后,蘇培盛清楚的很,與蘇培盛交好的崔槿汐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則前世又怎會對一個入宮就抱病的常在,如此死心塌地呢。

這一世變數很大,甄嬛一入宮就得寵,崔槿汐與甄嬛並未共過患難,未必會有那麼深的主僕之情。

只可惜這人變數太大,只能交好不能直接拉攏,真是可惜的很。

“奴婢倒是猜測,莞嬪小主不敢再相信崔槿汐了。”照水沉默了半晌,倒是給出了一個相反的觀點。

“為人奴婢,最忌諱的就是背主,無論如何,淳常在是崔槿汐名義上的主子,若真是敢把淳常在的事遞出去,那她一輩子也洗不掉背主的名聲了。”

聽照水這麼一說,陵容倒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她毫不吝嗇的誇讚照水,“得了你這麼一個忠心又聰慧的丫頭,真是我的福分,想來是我前世諸事不順,今世才得了一個你。”

照水被誇的臉紅,她自然不知道陵容前世之事,只一味以為小主在誇大自已的作用。

“把那件水綠色的旗裝拿出來,明日我就穿那條去賞花宴。”

“小主,明日怎麼不穿的豔麗些,豔壓群芳才好被皇上看到不是。”寶鵲收拾著桌面上的碗碟,一臉疑惑,“這般素淨,在紅花綠葉中倒不顯眼了。”

“你的小主我啊,有幾分顏色還是清楚的,後宮的美人兒那麼多,怎能比的過。”

寶鵲嘟囔著怎麼會,手上動作倒是麻利,除了性子以外,她倒是和寶鵑一樣靠譜。

無論真心還是假意,在寶鵑和寶鵲的眼裡,都是她們的小主最美,最好,最應該受寵。

第二日,賞花宴。

陵容穿上了那件水綠色的旗裝,戴著皇上曾經賞給她的一套荷花首飾,清清爽爽的就去景仁宮赴宴了。

如今景仁宮院中已放置好了各類花卉,點心和茶酒一應俱全,陵容走在花叢之中,一時之間也恍了神,彷彿所在之處並非景仁宮,而是家鄉那兒的一片花海。

相較於前世,這次賞花宴上的花朵品種更全,開的也更加燦爛肆意,不知道華妃背地裡花了多少銀子,才把這賞花宴弄的如此漂亮。

“小主,這兒甚至還有一池荷花呢。”照水指了指院中的東南角。

荷花、荷葉被裝在寬口的瓷器中,鋪平了小小的角落,周圍還細心的擺了一圈鵝卵石,猛地一看還真以為景仁宮中多了個小小的池塘。

“真是漂亮,不知道是何人巧思。”陵容讚歎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那綠瑩瑩的荷葉。“在松陽時,父親也曾帶著孃親與我一同泛舟,我最喜歡摘些荷花荷葉抱在懷裡,孃親卻喜歡摘些蓮蓬,為我剝蓮子吃。”

摸著這些荷葉,陵容不由得回想到了從前,記憶裡父親的面容已經模糊不清,她所能想起的,不過是嫌棄孃親年老色衰的安縣丞罷了。

“若是日後能跟著小主一起泛舟就好了,夫人不在宮中,奴婢會替夫人為小主剝蓮子,摘荷花。”

“你呀你。”

陵容收斂了那些傷感的思緒,她輕輕點了點照水的額頭,倒也沒拒絕她的提議,心中想著若是能去圓明園,與這丫頭一起泛舟也未嘗不可。

不多時,各種嬪妃都來的差不多了,陵容跟著眾人一道去為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在景仁宮設了露天宴席,眾人坐在花間賞景品茗,倒比單純的請安少了許多束縛。

“眾位妹妹今日就不必多禮了,各處都設了賞花的宴席,妹妹們一邊賞花,一邊品茗,玩個盡興便是了。”

皇后桌上擺著大朵雍容的牡丹,襯的她越發華貴逼人,陵容瞧著皇后保養良好的臉頰,輕而易舉的窺見了從前的桃李之姿。

皇上在王府時放著這樣姿容的女子不寵,偏偏去寵愛名義上的“姐姐”,倒是叫人大為不解。

難道純元皇后的美麗,真到了一見誤終身的地步?

讓皇上不念規矩,不顧廉恥也要娶純元皇后當福晉。

此時此刻,陵容真想把從前皇上形容自已的那句話奉還給皇上——胤禛,真乃禮儀人也。

“恬貴人氣色倒好,本宮瞧著你未施粉黛,仍是不掩姿容。”皇后叫來恬貴人,“擔心你受著涼,本宮叫人把殿內的貴妃榻搬了出來,若是看的累了,來此處休息便是。”

“謝皇后娘娘關愛。”

恬貴人剛想行禮,就被皇后擺擺手制止了,“你如今最是金貴,如何關愛於你都是不為過的,等為皇上添一位小皇子,再守禮不遲。”

“本宮可聽說了,皇上想著恬貴人愛美,還特賜了不傷胎的香粉,恬貴人今日怎得沒用?”齊妃大咧咧的坐在了恬貴人身邊,她仔細瞧著富察貴人的面容,“皇上對你這麼上心,可別傷了皇上的心。”

“齊妃娘娘,您別打趣嬪妾了,”恬貴人叫桑兒拿了那一盒子香粉出來,“嬪妾自然是用的,但今日早起身子倦怠,怕遲了賞花宴,才沒來得及用的。”

“懷胎十月確實辛苦,本宮懷著弘時的時候,這腳腫得根本就穿不上鞋。”

恬貴人在一旁陪著笑,見齊妃說孕中之事說的起勁,不時還會應和幾聲。

“嬪妾這一胎還好,就是夜裡有些鬧人,總是要他的皇阿瑪來安撫,才肯乖乖睡覺呢。”

恬貴人有意無意地炫耀自已的恩寵,但後宮眾人都清楚的很,孩子鬧她一事是假,藉機邀寵卻是真。

不過,雖然有很多人瞧她不上,但也不好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只有欣常在一個硬茬,拉著甄嬛的手說好像誰沒懷過孕一樣。

“要我說啊,恬貴人就應該好好在延禧宮養著,這麼金貴的身子,別再被陽光給曬化了。”

不少人被欣常在這句話給逗笑了,甄嬛用手帕掩著唇,到底是忍住了笑意。

只有恬貴人冷下來一張臉,半晌才發出一句嗤笑,“若是天憐我,便能平平安安生個小阿哥,若是天不憐,也不過是個公主罷了。

不過公主也是好的,有些人心思惡毒,難怪生不下來。”

恬貴人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面色都沉了下來,除了齊妃娘娘。

而陵容自然是知道恬貴人的話是衝著甄嬛和欣常在去的,但到底也是失了孩子的人,聽見這些話並不舒服。

甄嬛也是同樣,她略略沉吟了一會兒,才笑著開口,“無論阿哥還是公主,無論是否來到這世間,都是皇上的子女,皇上可是天子,天又怎會不憐呢。”

恬貴人沒想到,甄嬛三言兩語就將皇上給牽扯進來,如今她怎樣回話都不好,若是哪句話傳到了皇上耳朵裡,恐怕不只是失寵那麼簡單了。

“賞花宴,花是主角,各位妹妹就不要搶了這百花的風頭了。”眼見著宴會變得沉悶,皇后終於開了口,她向剪秋遞了個眼神,不一會兒花海深處便響起了悅耳的琴聲。

“恬貴人的琴聲最好,但你如今有孕,眾位姐妹難飽耳福了。”

皇后一開口,恬貴人立刻舉杯,以茶代酒敬了皇后,“皇后娘娘請來的這位琴師也是個中高手,嬪妾日久不彈,倒是生疏了。”

“前些日子,嬪妾還在延禧宮中聽到過恬貴人的琴聲呢。”福子湊上前來,她手掌扶過恬貴人的椅背,蓮步輕移繞過桑兒向皇后請罪,“皇后娘娘恕罪,嬪妾今日來的晚了。”

“無妨,皇上還未到,你便不算晚。”

皇后倒是沒難為福子,但華妃卻十分不悅,一雙美目不屑的翻了翻,“這容貌上倒是隻有幾分相似,但若加上這不守規矩的樣子,就是十成十的像了。”

福子與誰像不言而喻,華妃一黨笑得開懷,畢竟甄嬛因為不守規矩被罰掌摑,剛一進宮就丟盡了臉面,如今舊事重提,就是為著狠狠下甄嬛的臉面。

“善禁者,先禁其身而後人。不善禁者,先禁人而後身。相較於華妃娘娘,嬪妾自然還有的學。”

甄嬛這話說的拗口,陵容聽了半天,也沒搞懂甄嬛的真意,反正是用來回敬華妃娘娘的,只消看皇后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就知道這話說的夠勁。

剛剛炒熱的氛圍,就這麼又僵持了下來,皇后瞧了一會兒笑話,又要辛辛苦苦的維持氛圍。

皇后瞧見甄嬛這麼愛掉書袋,便乾脆提議玩一種叫飛花令的遊戲,“這次的飛花令,要求有所不同,妹妹們說的每一句詩,都要帶上這次賞花會上出現的一種花卉,才算對句成功。

而詩詞中對應的花卉便算作彩頭,送給諸位妹妹了。”

眾人紛紛應是,一臉的雀躍之色,只有夏冬春一臉無聊的坐在椅子上,似乎並不想參加這個遊戲。

陵容看了看夏冬春,又看了看恬貴人,剛剛福子路過時已經在恬貴人身上撒了香粉,如今必須離她遠些。

想著夏冬春根本不愛玩兒這飛花令,陵容剛好拉著她走遠了些,坐在一邊兒又去鬥百草了。

這一局飛花令戰況著實激烈,恬貴人卯足了勁和莞嬪相較,一時之間倒也不落下風,她與甄嬛兩人身邊的花朵越來越多,一眼望過去還真不知道是誰更強些。

不一會兒,賞花宴上便有蝴蝶翩躚而來,它們似乎是受到了花香的吸引,紛紛圍繞著恬貴人和莞嬪飛舞。

起初,眾人還打趣著宮中出了兩位蝴蝶仙子,但隨著蝴蝶的增多,恬貴人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行令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去。

桑兒機靈,瞧見了自家小主的不對,便吩咐著如雙去太醫院找何桉鳴過來。

“小主,是不是不舒服?”

恬貴人撫著肚子,此時她的面色已經蒼白如紙,她勉強點了點頭,痛的已經叫不出聲音了。

“皇后娘娘,我們小主腹中疼痛,皇后娘娘!”

桑兒急急忙忙叫喊出聲,正沉浸在飛花令中的嬪妃這才看到恬貴人的不對,一時之間都愣在了原地。

還是皇后反應迅速,她立刻叫人將恬貴人抬進了東配殿中,還吩咐著剪秋去太醫院將當值的太醫全部都請過來。

陵容拉著夏冬春,遠遠地跟在眾人的後面,還未踏進東配殿的門,就聽見桑兒尖銳的哭喊聲。

“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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