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叫停手術

海港城五十七街4號，一家古樸幽靜的私人醫院，坐落在近郊區，依山傍湖。

在接待處說明來意，一名年輕幹練的女護士帶她走到大廳東側的檢查室，對她說：“我馬上去通知林萍醫生，告訴她你已經到了。請你換下衣服，衣架上有全新的病號服。”

樂菲兒在房間裡換好衣服，心頭忽然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罪惡感，彷彿身上穿的不是病號服，而是屠夫用的圍裙。她即將扼殺肚子裡的小生命，那可是她自己的孩子啊。恍惚間她似乎看到自己渾身濺滿鮮血，濺滿了親生骨肉的鮮血，她感到自己在瑟瑟發抖。

這時有人輕輕敲門。

“請進，”樂菲兒說。

一位瘦瘦的女醫生推開門走進來，個子很高，面色和善，戴著一副骨質框的眼鏡。

“你好，樂菲兒小姐，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叫林萍。”

“你好，林醫生。”

“請坐吧，”林萍幫她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注視著她，“你似乎很緊張。”

“是有一點，”樂菲兒察覺到自己仍在微微顫抖。

“別緊張，我們先聊一會兒。”

“好的。”

“你準備把肚子裡的孩子拿掉？”

“對。”

“你丈夫知道嗎？”

樂菲兒謊稱道：“我跟他商量過了，我們一致同意。”

林萍打量著她說道：“你看起來身體挺好。”

“是的，我感覺也不錯。”

“難道是經濟上的原因？”

“不，不是，”樂菲兒開始有些不耐煩了，這個醫生幹嘛問這麼多問題，“我們就是不能要這個孩子。”

“人工流產這種事情，”林頓慢悠悠地說道，“一旦開始手術就不能反悔了，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等上了手術檯就晚了。”

“那好，”林萍從座位上起身，雙手戴上橡膠手套，“來吧，姑娘，我幫你檢查一下。”

待到檢查完畢，林萍說：“你可以先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簽字，今晚在病房裡住下，明天一早給你做手術。”

“不，”樂菲兒態度堅決地說，“我想馬上手術。”

“一天都等不了？”林頓再次端詳著她，一臉迷惑不解。

“是的，我希望今天就做手術。”

“那好吧，我現在讓護士帶你去做各項檢查化驗，大約四個小時以後就給你做手術。因為你前面還有兩個病人。”

“好的，謝謝。”

四個半小時後，一塵不染的手術室，樂菲兒躺在手術檯上，頭頂上的燈光格外晃眼。

醫生護士正進行手術前的準備，身旁的儀器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樂菲兒閉上眼，耳邊傳來的滴答聲彷彿慢慢變成一陣輕聲細語：孩子，孩子，我和康峻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她滿腦子都是小胎兒的影子，揮之不去。此刻那弱小的生命還在她肚子裡安詳地睡著，既舒適又暖和。樂菲兒忍不住地擔心，胎兒是否能感應到即將降臨的厄運？當冰冷的手術刀將它殺死時，胎兒是否會感到疼痛？樂菲兒不想再聽到那滴答滴答的儀器聲，她緊緊捂住耳朵，感到自己呼吸困難，身體在不停地出汗。

“有什麼不舒服嗎？”林萍在她旁邊關切地問道。

“沒有，”樂菲兒輕輕說，“希望手術早點開始。”

“好的，不要緊張，我們馬上開始。”

護士為樂菲兒注射了鎮定劑，在藥物作用下，樂菲兒感到周身暖呼呼，軟綿綿的，心中的緊張感竟奇妙地消失了。她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她想跟醫生說話，卻又記不起來想說什麼……不過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再過一會兒手術就完成了，她將迎來新的生活。

護士走來給她戴上面罩，囑咐她：“深呼吸，別害怕，一點兒都不疼。”

看來她的孩子將會無痛苦地死去，這倒挺不錯的，她不想讓孩子受罪。

她開始昏昏欲睡，進入似夢非醒的境地。恍惚間聽到孩子正在叫她媽媽，她很心痛，她的孩子馬上就要在這兒死去，永遠離開。

她感覺到醫生正在解開她的衣服，手術要開始了，就在此刻，孩子，再見了，我的孩子。

冰冷的手術器材正在慢慢滑進她的身體，那是死神的工具，即將扼殺小胎兒的生命。

“住手，快住手！”突然響起的尖叫聲將她徹底驚醒，她睜開眼，看到醫生護士正驚訝不已的盯著自己，這才意識到剛才的尖叫聲是她自己發出來的。戴在臉上的面罩緊緊貼著她的鼻子，她想掙扎著坐起來，無奈全身沒有力氣。她像被吸進了一個巨大旋渦，越想逃離陷得越深，最終將她徹底吞沒。

當她完全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狹窄的病床上。窗外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她渾身痠痛，沒有一點兒力氣。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知道自己還活著，但她的孩子呢？

樂菲兒摸索著找到床頭的呼叫鈴，用力按了下去，不多時，林萍帶著兩名護士匆匆趕來。

“感覺好點了嗎？”林萍問道。

“我孩子呢？”樂菲兒緊緊抓住醫生的手，聲音嘶啞地問，“我的孩子，還在不在？”

“別擔心！”林萍溫柔地說，“胎兒還在，是你親自叫停了手術。這麼多年我第一次遇到這種奇蹟，母愛戰勝了麻醉劑的藥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