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貴婦人財產風波
幾天後，孫浩哲把打聽到的情況記錄下來，親自交給了樂菲兒。
本案的當事人麥琪現年七十一歲，五年前丈夫去世，留給她一座莊園以及價值四千多萬的遺產。她有一個女兒，去年才剛結婚。婚後僅六個月，女兒女婿突然對外宣稱老人精神出了問題，他們憑藉一份精神疾病診斷報告證明麥琪已經不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並向法院提出申請，要求將老人的全部財產以及莊園的所有權劃歸他們名下。法院經過調查，最終認定他們提供的診斷報告有效，同意了他們的請求。目前麥琪已經失去了財產的所有權，並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樂菲兒讀完報告，心情有些沉重，“這件事聽起來很蹊蹺，對吧？”
孫浩哲問：“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在這個案子中，無法找到原告。當事人的女兒女婿既然已經把她送進精神病院，自然不會同意別人來插手這件事。而當事人本人已經被診斷為精神失常，就失去了為自己請律師的權利。這個案子挺有意思，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似乎都無從下手。但有一點樂菲兒是很清楚的，本案背後極有可能存在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假如那位老人真遭受了無端迫害，她決不能坐視不管。
“我打算抽時間去探望一下麥琪夫人。”
海棠精神病院坐落在郊外一片風景優美的樹林中，醫院四周圍著鐵絲柵欄，唯一的入口處有專人24小時看守。樂菲兒不想讓當事人的女兒女婿知道自己正在調查這個案子，因此她四處打電話聯絡，最後找到一個跟這家醫院有業務來往的熟人，那人已經為今天的會面做好安排。
醫院院長姓傅，是個表情冷酷、不苟言笑的中年婦女，講話時聲音低沉，語速很慢：“嚴格來講，我不應該同意你跟麥琪太太見面。既然有熟人介紹，那就破例一次，但是你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不能錄音錄影，也不可以做任何記錄。”
“好的，傅院長，真是謝謝你啦。”
“不用謝，請儘量把談話時間控制在兩小時內，因為病人需要休息。”
“好的。”
……
麥琪太太身材纖細，身上透著一股優雅氣質，雙眸炯炯有神，言談舉止端莊大方，就像在自己家一樣熱情地跟樂菲兒打招呼。
“謝謝你特地來看我，”麥琪太太說道，“但我覺得好像我們從來沒見過面。”
“你好，麥琪太太。我叫樂菲兒，是個律師。前兩天有人打電話給我，說你遭到家人迫害，被送到了這裡。”
麥琪太太溫柔地笑了笑，“給你打電話的肯定是羅文忠。”
“羅文忠是誰？”
“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二十多年來，我的莊園全靠他忙前忙後，把什麼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女兒結婚以後，嫌他老了，做事不利索了，就把他解僱了。”麥琪太太說著嘆了口氣，“羅文忠，我可憐的老朋友。我丈夫死後，這世界上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恐怕就只剩他了。你還年輕，沒見過這世道有多險惡。現在這個社會已經不再講道德了，道德已經被貪得無厭所取代了。”
樂菲兒輕聲問：“你指的是你女兒？”
麥琪太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哀，“說實話，我不怪我女兒。都是她丈夫不好，她被她丈夫帶壞了。我這個女婿呀，人長得不怎麼樣，道德更是敗壞。他當初追求我女兒，就是看上了我們家的財產。他巴不得我早點死，我死了他好繼承我的財產。”
“他在你面前說過什麼嗎？”
“說過，他這個人說話倒是從不拐彎抹角。他說我老了，應該趁早把財產交給他們夫妻兩個管理。其實一開始我也想這麼辦，可我信不過他。我明白他得到這筆錢財肯定不幹好事。”
“麥琪太太，請恕我直言，你以前是否得過精神方面的疾病，是否存在這方面的家族遺傳病史？”
老人嘆了口氣，聲音嘶啞地說：“我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醫生說我現在患有抑鬱症和精神分裂症，可我覺得自己很正常。”
“是的，我也覺得您很正常。可是你女婿提供的診斷報告顯示您患有精神疾病，對此你怎麼看？”
“我名下的財產至少價值四千多萬，這筆錢能收買多少醫生啊？那些所謂的醫學專家收了他的錢，當然替他說話。”
樂菲兒點點頭說：“謝謝您願意跟我分享這些事情，最近這兩天我會親自去拜訪您的女兒女婿。”
“律師小姐，我擔心你在浪費時間，莊園已經落在他手裡了，他怎麼會把吃到嘴裡的肉再吐出來呢？”
“您不用擔心，有訊息我會及時通知你的。”
……
水塔大街那一帶是東洲島最高階的住宅區，麥琪太太的莊園就坐落於此。樂菲兒來之前給老太太的女兒打過電話，現在她和她的丈夫正站在莊園的大門前等待。
老太太的女兒叫唐嘉惠，身材瘦削，神情冷漠。她的丈夫叫何紹明，長著鷹鉤鼻子，留著鬍鬚，看起來至少比他老婆大二十歲。
“請進吧，”何紹明一臉不情願地說著客套的話。
樂菲兒跟隨他們走進寬敞的會客廳，在沙發上坐下以後，悄悄開啟藏在口袋裡的錄音筆。
何紹明單刀直入地問：“律師小姐，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樂菲兒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唐嘉惠，說：“是有關許你母親的事情。”
“我媽她怎麼啦？”
“我想知道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精神問題？”
“她……”
何紹明插話道：“那是我和嘉惠結婚以後不久，我發現老太婆處處容不下我。”
“呵呵，那無疑是神志清醒的表現”，樂菲兒在心裡想，當然她沒有說出來。
“我看過醫生出具的診斷報告，”樂菲兒不緊不慢地說，“報告上的用詞非常模糊，並且存在主觀偏見。”
“你什麼意思？”何紹明氣勢洶洶地問。
“我的意思是診斷報告用詞不夠精確，很難確定究竟什麼叫做精神失常。你們根本沒有帶老太太去看醫生，而是透過口頭講述的方式介紹了老太太的症狀。這種方式得出的結論必然帶有主觀偏見，因此我有理由懷疑這份診斷報告是否真實可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總共找了三個醫生，他們一致認為老太太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這還能有假嗎？”
“不是沒有可能！我跟你明說吧，如果現在再找另外三位醫生對老太太進行診斷，完全有可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
“嘿，律師小姐，”何紹明說，“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幹什麼，總之那老太婆已經瘋了。醫生是這麼說的，法院也是這麼判的。”
“庭審記錄我讀過了，”樂菲兒回應道，“法院建議自宣判之日起三個月後，根據當事人的精神狀況決定是否重新審理此案。”
何紹明驚訝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你的意思是，她還有可能被放出來？”
“她肯定會被放出來的，”樂菲兒笑著答道，“我將正式受理此案，還老太太一個公道。”
“哼，口氣不小。法院的判決是你想推翻就能推翻的嗎？”
“我無意推翻之前的判決，我將申請重審此案！”樂菲兒轉頭看向唐嘉惠，對她說，“你母親在精神或感情從未受過任何創傷，她沒有任何精神疾病，也沒有這方面的家族病史。此外我還調查了她以前的社交生活，一切都很正常。所有這些你都清楚，對吧？”
唐嘉惠惶恐地看著她，不知如何回應。
何紹明再一次插話道：“精神病這玩意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能說得清楚。你也別嚇唬我，我不怕。反正她就是有精神病，要不然醫院也不會接收她！”
樂菲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想讓老太太把財產管理權交給你，她沒同意，所以你才想用這個辦法奪取財產，這麼說沒冤枉你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聽不懂沒關係，到了法庭上你就能聽懂了。告辭！”樂菲兒起身朝門口走去。
“你等等！”何紹明向前一步擋在她的面前，“老太太給了你多少錢？我出雙倍。你們當律師的不就是為了掙錢嗎？你說個數，我馬上給你。”
“對不起，我辦不到。”
“你瘋了嗎？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樂菲兒直視著他的雙眼，斬釘截鐵說道：“你財迷心竅，我跟你可不一樣。”
兩個星期之後，在樂菲兒要求下，法庭決定重新調查此案。來自多家機構的醫學專家對麥琪太太的精神狀態進行了認真評估，最終得出結論證明其不存在精神問題。法庭據此作出判決，推翻原判，老太太重獲自由，莊園以及財產全部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