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正站在廚房門口深思。

沒錯,站著。

兩隻小短腿艱難的撐在牆上,後腿打著彎瑟瑟發抖的站著。

直播間內——

【這走道方式,挺特別的。】

【為兔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見。】

【它來廚房幹嗎……】

【而且還關了笙笙的起床鈴……】

……

現在是早上七點。

兔子瞄準方向後跳上了半人高的櫃檯。

它先用洗手液洗了爪子,又開啟冰箱門,從裡面取出速凍水餃。

接下來開電磁爐、下水餃一氣呵成,它甚至像模像樣的拿著鍋勺,順時針攪動。

兩條小後腿雖然一抖一抖的卻意外透著一股子萌勁——

【我要沒看錯的話,這兔子——真做飯呢?】

【一定是我起床姿勢不對,它還沒化形呢就有這智慧了?!】

……

兔子關掉電磁爐,把水餃盛好,端著盤子一顫一顫的從廚房走到客廳。

期間多次停住腳步——畢竟對一隻應該四腿著地兔子來說,只用兩條後腿走路實在有些勉強。

為了平衡兔子恨不得把長長的耳朵和尾巴都撐在地上找穩定點。

但出於整潔考慮,那雙長耳朵雖然緊張的向下抻直,尾端卻又控制著捲起,逃開了貼地的命運。

一團尾巴只有掌心大小,毛絨蓬鬆,彷彿抓一把就能抖成毛團。

小模樣看起來還——

【怪……怪可愛的。】

【樓上,你正經點,它只是一隻兔子!】

……

彈幕亂飛之間,兔子已經突破種種不可能把水餃放到了桌子上,它十分靈性的看了看掛在客廳的時鐘,似乎在琢磨什麼。

兔子走回臥室,兩隻前爪扒在床上,神色認真的打量床上的人。

它那雙長耳朵卷的更厲害了,灰撲撲的絨臉泛著一層可疑的深色。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帥的讓人不忍喚醒,光滑又潔白的臉蛋上沒有一絲皺紋,每一處都像造物主的精心雕刻。

不帶一絲遲疑的為他畫上美麗的眼睛,才能杏眼彎彎恰到好處。沒有多餘的頓筆和描摹,一筆成畫,才讓眼尾那一抹暗色渾然天成又自帶英氣。

五官比例也很好,勻稱精緻,不是那種很有攻擊性的高鼻樑,但直挺,好看的70度角。

烏黑的睫毛安靜又柔軟,底下藏著一雙兔子日思夜想的黑曜石般的眸子。

簡直不敢想象這麼近的距離——如果他睜開眼該有多驚心動魄。

自已的影子,一定會落進對方的眼裡——填滿每一絲餘光。

兔子想著想著,耳朵越卷越厲害,明晃晃的羞澀與小心隔著直播系統成功的傳到了每一位妖族看客眼裡。

【……】

【系統卡了嗎?畫面怎麼不動了?!】

【……沒卡,這是非靜止畫面。】

【(咽口水)emm……深情注視?】

【草?讓我捋捋——這兔子先關了笙笙的鬧鈴,然後下廚煮了水餃,現在又回到床邊默默等著笙笙醒來——這是一隻沒化形的兔子能辦到的?!】

【別是哪家妖沒登記就跑人類世界去了……】

曲笙的手指動了動。睫毛輕顫,一雙弧線完美的眼睛緩緩睜開。那抹黑色果然如預想般清澈乾淨,映著兔子驚慌失措的身影。

曲笙揉了揉兔頭。

“唔……幾點了?”又去摸枕頭旁的手機。

八點整。

曲笙的大腦飛速運轉。

上班時間八點半。

通勤時間十五分鐘。

曲笙:……好,不吃早飯了。

曲某人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一隻手摸上衣角去脫睡衣——因為右手還裹著紗布,只能先脫一邊的衣服,露出半截窄腰和隱約的腹肌線條。

良辰美景——

兔子兔眼溜圓。然後如臨大敵般的鎖定空中的隱形直播系統,它躍上床邊的櫃子,一個Z形走位甩起耳朵把直播鏡頭擋住,扣球似的把脆弱的小系統壓倒在地。

與此同時,直播空間又下起了一陣陣熟悉的金幣雨——

直到曲笙有些笨拙的換好衣服,視線落在地上好像壓著什麼東西的兔子身上。

那兔子快把自已蜷成球了。

“小灰,你沒事吧?”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曲笙赤著腳下床,戳了戳正五體投地的兔子。

兔子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他,見他衣著妥當才放下心來,翻了個身坐在地上,長耳朵上有一大團毛亂糟糟的。

幾縷被直播系統絞掉的兔毛可憐兮兮的沾在地毯上。

直播系統搖搖晃晃的重回天上——

曲笙蹲下身,單手託著兔子的頭,大拇指輕輕颳著它毛絨絨的面頰,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在做什麼?”

被他突然一碰,兔子臉上的深色又重了幾分。

長長的兔耳羞澀又激動的在身後打結。

正面看卻是又呆又可愛的一隻。

直播系統真實的記錄了兔子的身後反應。

而直播間剛剛經歷‘兔毛貼臉’的諸位——

【剛剛發生了什麼?!我螢幕怎麼黑了?!】

【發錢了?不對啊,那應該是金色的啊——】

【是那隻兔子……它跳起來把直播系統拍下去了(充錢貴族·卻啥也沒看到·陰暗臉微笑】

【它、它……這該死的佔有慾。】

【妙啊,這野兔子,蒸了吧。】

【妖協呢?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今年的登記名單里根本沒有任何一隻兔子(哭喪臉·我也想去人類區耍一耍】

……

曲笙有些狐疑的看著地上散落的兔毛。

剛才……地上有這些碎毛嗎?

“還是帶你去趟醫院比較保險。”曲笙揉著兔頭,以一家之長的姿態做出決定,“等下班了就帶你去。”

兔子聞言,又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還有一點時間。

長耳朵舒展開來,兩隻短短的前爪抱住曲笙撫摸它的手,搖晃兩下示意他跟著自已。

然後曲笙就看見——

這隻長耳兔,兩隻彎彎的後腿打著顫,卻仍舊堅強的——直!立!行!走!

清晨的風透過窗子冷冷的吹在曲笙的臉上,曲笙努力調動自已大腦中的生物知識試圖解釋這一現象,最終得出結論——

天災後的世界,動物變異什麼的……應該、也有可能。

沒準天災後兔子就是這麼走路的——

而此時,走過幾次路後,天賦異稟的兔子已經穩健多了。它站在臥室門口,扶著牆回眸看曲笙,長長的兔耳捲了一下,一身灰撲撲的毛絨在透亮的晨光下泛著淡淡光澤。

無論是這個姿勢還是這個動作,放在一隻兔子身上,都十分超前。

【我以一隻兔妖的眼光來看,它要是化形了,絕對是一隻美兔。】

【哦!我的天哪!它的毛!好毛(饞)!】

……

曲笙跟著兔子走到客廳,兔子抱著桌腿乖巧的看著曲笙。

一碗熱乎乎的餃子正擺在桌子上。

那是曲笙昨天下班順路買回來的速凍,考慮到自已傷殘的右手,接下來幾天還是吃速食比較方便。

此情此景——

曲笙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他不太敢相信的向四周打量,幾眼就把自已通透的小家看的一乾二淨,最後不得不拽著唯一的可能把目光落回兔子身上。

房間裡並沒有進人的跡象。

曲笙雖然沒救過什麼田螺,但他撿過一隻兔子。

而且這隻兔子——此時正十分人性化的站在桌子底下衝自已歪頭。

曲笙內心:……這真是個奇妙的世界。

曲笙走到桌子旁,單手撈起兔子放到桌子上。

兔子失去了桌腿扶手,站了一會兒,最終軟乎乎的跌坐在桌子上。

曲笙也坐下,跟兔子對視。

他們中央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曲笙指著餃子,“這是你做的?”

兔子呆萌的偏了偏頭,兩隻小短手踹袖子似的對在身前,長長的耳朵光滑的垂下,小土堆似的蠢萌蠢萌的頓在那裡。

兔子反應了一下,然後羞澀的點了點頭。

曲笙:這荒謬的世界。

接著,兔子的肚子傳出了一陣小小的咕嚕聲,但架不住家裡太安靜了。

兔子無措的用兩隻小短手捂肚子,卻因為長度不夠,只能聽著那一陣陣輕微的聲響——整隻僵在桌子上。

曲笙眼睜睜看著兔子渾身的顏色又深了一個層次。

小東西人性化的程度實在超標。

曲笙想起昨天買的兔糧,忍著笑跑去廚房倒了一大碗。

他想了想又補了兩根胡蘿蔔。

兔子瞅著那一碗花花綠綠的兔糧,雜糧片、燕麥片、小菊花應有盡有。

對於普通兔子來說,這無疑是一頓大餐——但對自已來說,作為人的理智正在與盈滿鼻腔的香味極限拉扯。

最終,兔子抱著兩根胡蘿蔔索然無味的啃了起來。

曲笙有些明悟的點點頭,看來他家兔子不愛吃兔糧。

“家裡沒準備太多蔬菜,看完醫生後我帶你去超市採購。”曲笙一邊摸它手感不錯的耳朵一邊道。

兔子被摸了耳朵,乖巧的抖尾巴。

十分鐘後,曲笙踩著點衝出家門,兔子站在門口送他。

隔壁鄰居也‘正好’往外走,不過曲笙跑的太快,一溜煙就下了樓。

新來的鄰居站在自家門口看著那跑的沒影的人,黑金色的眸子頗為幽怨。

他凹了半天的造型——

啊啦~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鄰居頂了頂後牙,關上家門緊隨其後。

兔子站在窗臺邊看著樓下一白一黑的兩道身影,那人在跟蹤曲笙——

烏黑的兔眼危險的眯起。

但距離實在太遠了,以兔子的視力還不足以看清那人的模樣,只有剛才曲笙關門時的匆匆一眼。

兔子的目光原本一直落在曲笙身上,直到他察覺到那抹非人的氣息。

黑衣青年已經跟了曲笙一路了。

曲笙警惕性不差,發現他後故意多拐了兩個彎,青年依舊穩穩的跟在自已身後。

青年自然也察覺出了曲笙的警惕,他嘴角勾起一抹惡作劇似的笑容,卻被藏在鴨舌帽底下。

青年繼續跟著曲笙,保持距離又陰魂不散。

曲笙一隻腳即將踏入公司大門,黑衣青年舉起手機準備拍下快門以落實工傷上班的證據。

聞訊趕來的管理部部長見此情景,腳下的殘影又猛烈了幾分,隔著老遠大吼一聲——

“曲笙!你別動!”

曲笙抬起頭,只見那身形細長、腮幫子格外高的部長整個人與地面傾斜45度角,跟導彈似的向自已扎過來,然後死死的攔在了公司大門處。

部長身後一群管理部的同事齊齊散開,把大門擋的密不透風。

曲笙看了看手機,二十九眼睜睜變成了半點。他沮喪著臉可憐又無助的問:“部長,這不算遲到吧——”

而且就抓個遲到而已,至於出動這麼多人嗎……

(T▽T)

曲笙做好了被扣全勤的心理準備,也幸好自已還有些積蓄,揭鍋吃飯不是問題。

說起這事有一點還挺奇怪的,工作這麼久了原主的工資拿的一直很離奇。

有時候第一個\/第九個\/第十二個進公司還能喜提十幾萬獎金——

原主也蒙圈過,還以為發錯了特意去問了財務部。

當時對方怎麼說來著……咱們公司有錢,就愛給員工不定期發福利。

後來原主也確實見到公司頂流因左腳先跨入公司拿了五十萬的事,漸漸也就對公司的玄幻操作坦然接受了。

所以幾年下來,連工資帶獎金的,原主不僅養活了自已,還資助了三家孤兒院。

說回管理部部長,剛才差點跑死才終於攔下了曲笙,這會兒人接連喘了幾口氣,見曲笙與公司涇渭分明,才終於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

管理部部長瞥了眼剛剛準備拍照的黑衣青年,然後笑容滿面,聲音溫和的對曲笙道:“誒呀!你這孩子,受傷了怎麼還來公司啊~”

“知道你工作積極,但也不用帶傷上班啦~”維修部部長十分器重的拍了拍曲笙的肩膀。

“你放心,咱們公司執行嚴謹,光明磊落,凡事遵守章程,嚴格執行。你因為修倉庫受的傷,在工傷範圍之內,帶薪養傷的錢已經打到你的工資卡了。”

管理部部長一副上臺發言的做派,一字一句都擲地有聲,清晰的落在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黑衣青年對此不置可否,他頗為無趣的放下手機。

對於管理部部長几次三番的打量,青年心中瞭然。

啊啦~真不愧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的耀行啊~他還沒進大門呢對方就得到了訊息。

黑衣青年把鴨舌帽反手壓向腦後,露出一張狼系面容。那雙眼睛尤為怪異,瞳孔尖銳,讓人想到了某種冷血動物。

青年揚起一抹陽光的笑,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封入職信,走過去遞到部長手裡。

“啊啦~上班第一天竟然遲到了,不好意思啦!”青年站在曲笙身側,他比曲笙略高一些。

側過身和曲笙打招呼時,像只充滿了陽光味的大型犬。“我叫蒼舍,以後請多多指教!”

青年的臉上寫滿了熱情。

與此同時,管理部部長正審視著那封推薦信——那封公司自建立開始就從沒有發出過的入職信。

上面用淡淡的妖氣使了個障眼法,表面看起來是入職信,實際卻寫著:

人類保護協會,A級探員,蒼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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