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哪怕已經很晚,小吃街仍然人頭攢動。

夜風吹來陣陣被汙染的河的味道。

一隻受到驚嚇的蟑螂從油汙斑斑的移動攤點下飛速竄出,飄一樣掠過形形色色的鞋子,踩過不知道被多少人踩過的黑水塘,在恐懼的驅使下往狹窄骯髒的不起眼的小巷鑽去。

照射它的燈光極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冷昏暗。

連沸騰的人聲都似乎被一層膜阻隔在外,割成了分明的兩個世界。

似乎感到安心了一點,它趴在一片與油乎乎的地面黏在一塊的黃綠色爛菜葉上,抖動著噁心的長觸鬚。

突然,不遠處的一大團黑東西動了一下,把它嚇得立刻擠進了牆縫。

陸行舟穿著黑色的衛衣蹲在偏僻的角落,細細地把十個指頭裹上透明膠帶,裹完後直起身來,把膠帶放進口袋,順手摸了摸裡面鋒利的摺疊刀。

今天是踩點第五天,柳葉刀應該已經注意到他了。

同樣的,警方在男主的幫助下,也注意到柳葉刀了,預計在明天凌晨收網,具體來講,是六小時以後,凌晨兩點半。

因為害怕打草驚蛇,所以會在收網前三小時內部署警力。

這五天陸行舟過得滿滿當當,充實快樂,竊取情報絲滑到飛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林月瑤不睬他。

陸行舟比較鬱悶,決定殺個人解解氣,殺普通人一來沒有意思,二來有社會關係網的他們屍體處理起來很麻煩,所以陸行舟決定弄死柳葉刀,既造福社會又娛樂自己,還能順帶完成一下任務,一箭三雕,多好。

開玩笑的。

是心疼林月瑤這幾天太辛苦,被自家隊長當頭牲口使,每天的休息時間裡都蔫了吧唧的,於是打算提前把人解決了,省的她抓捕的時候又費心費力。

直接餵飯喂到嘴裡去,好讓她稍微開心開心、放鬆放鬆,讓男主失去英雄救美的機會,自己也能刷刷好感,一箭三雕,多好。

也是開玩笑的。

陸行舟往手指上吹了一口氣。

一般來說,用紗布包指頭更好一點,沾上血之後不會像膠帶一樣打滑。

但紗布要到藥店買,有很多細節清理不掉,在網上買也容易被查到。

所以陸行舟就找了一個學校對面的移動賣紅薯的攤點,趁著放學的時候買了一卷膠帶——這種攤點有的都會捎帶些零食飲料和簡單的文具販賣,而且人流量超大。

陸行舟輕輕跺了一下腳,左手伸在口袋裡,緊緊握住刀柄往小巷深處走去,身影在汙濁的黑暗中若隱若現。

——

第五天了......

兩隻陰鬱的眼睛透過窗簾間的縫隙向外窺伺。

他想幹什麼?

帶著兜帽的黑色身影晃來晃去,雙手插在口袋裡,四處張望。

他是誰?

…...警察麼?不像。小偷?

兩隻眼睛隨著身影轉動,血絲漸漸蔓延開來。微微一張嘴,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

樓底下的人突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窗簾的縫隙,以及後面的眼睛,笑了笑,敲響他家的門。

“呋——”菸頭的火星在昏黑裡劃過一條血紅的細線。

柳葉刀仔細算了算,為警察佈置的煙霧彈應該能為他爭取一點點時間,在逃跑之前,殺人藏屍的時間……

——

“來,放鬆點兒。”

掰過柳葉刀的頭,逼迫他上仰著露出脖子。

為了防止大叫,陸行舟在他嘴裡塞了兩團抹布。

“噗嗤。”

摺疊刀一插一劃,割開很長的豁口,血液立刻汩汩地湧出,在地上聚集了好大灘。

陸行舟躲得快,把四肢抽搐說不出話的傢伙推到浴缸裡放血,身上沒濺到一點。

似乎是接觸不良,本來就昏暗的燈泡發出來“滋啦滋啦”的電流音,明明滅滅,照在人的臉上,慘白和黑暗交替。

讓這殺人現場更加多了幾分冰冷與驚悚。

他開啟了衛生間的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清洗雙手和摺疊刀。

紅色的血在水流的沖刷下變得粉淡。

這水一股子怪味。地板也髒兮兮的。陸行舟照著碎出好幾條裂痕的鏡子,上面滿是汙漬。

他聞了聞手,一甩。

轉過身走向浴缸,撐著牆,上半身越過“嗬……嗬……”說不出話的人,去夠香皂。

香皂已經被用了挺久了,變得很薄。大概柳葉刀走哪兒都帶著吧。

往下瞥了一眼,柳葉刀脖子裡的深色血液已經帶上綿密的氣泡。

夠了幾次,沒握住,香皂啪嗒一下滑進浴缸裡。

“嘖。”

他只好在小半缸血裡亂撈,找到塞子,拔開,

等了一會兒血片似的香皂才露出來。

“唔……唔……”

“呦,蠻能活的。”

見人還有氣,陸行舟不免驚訝,拿過刀,對著脖子又是切深了一道,皮肉外翻,鮮血猶如自來水般冒出。

撈起香皂在浴缸邊緣敲敲,放到水龍頭底下邊衝邊洗,突然回過神。

傻呀,剛才用刀戳香皂不就好了?手拿起來滑溜溜的。

洗好,陸行舟就著黑衛衣仔細擦乾淨手和刀,把外面的黑色衛衣和裡面的白色換了一下,黑帽子往前一翻塞進後領。

確保看不出來任何端倪。

衣服換好後,陸行舟拿出小錄音筆,放出嘈雜人聲的錄音,接著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那邊立刻就接起來。

不等對面開口,陸行舟先發制人:“小陳醫生,我已經等你有將近半個小時了,你人呢?”

陳瀟瀟愣了一下,人海中茫然四顧:“啊?我早就到了,等了好半天了,沒看見你啊。”

“什麼?我也沒看見你啊?——哦我知道了,你在東門對不對?”

陸行舟對戰場進行二次打掃,歪頭夾著手機,用洗臉巾擦拭掉地上的血滴和鞋印。

“對......對啊,怎麼了?”

“還說對!我昨天才講在西門碰頭的,那裡新開張了一個小攤,糖炒栗子很好吃。”

用摺疊刀把香皂切碎,丟進洗臉池的下水道。

“咦?!你有說過嗎?”

“......看來你和你男朋友在手機上聊的挺投入啊,倒是為我一個孤家寡人想想?”

“唉......”陳瀟瀟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仔細回想度娘給的兩性知識,“其實你也不一定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只要像這樣保持下去,不缺人喜歡的。”

聽筒裡陸行舟的聲音顯得嚴肅又低沉,在嘈雜的背景音中略帶有一些失真:“不,別人和她不一樣。”

陳瀟瀟卡了殼,陸行舟又恢復了輕快的語氣:“算了,這些問題見面再談吧,我把定位發給你。”

掛掉電話,陸行舟點開定位,把位置調到西門,傳送過去。

又去洗了洗手,把洗臉巾直接泡在水池裡。

從柳葉刀的家裡出來,向西門跑去。

浴缸中,一具驚恐的屍體靜靜躺在那裡,下水道發出吮吸鮮血的滋滋聲。

陸行舟一邊跑,一邊摘下手指上的膠帶。

——

“叮呤當。”

成就:一殺

簡介:良好開端。

成就:割喉。

簡介:很老練的心態。

解鎖系列成就:血。敬請期待……

——

等陳瀟瀟趕到的時候,陸行舟拎著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好像在往河裡扔些什麼。

“你不要亂丟垃圾啊。”

“我沒有。”陸行舟笑容溫和,“我在給魚喂板栗。”

陳瀟瀟半信半疑地往河裡看,裡面黑漆漆一片,鬼都看不見。

“真的假的,這河髒成這樣哪還有魚?有了你也看不見啊。”

陸行舟發現此刻的陳瀟瀟真是以一己之力拔高整個世界智商,於是拿出自己的最高演技以示尊敬:“真有,我看見有東西跳出來了,肯定是魚。”

說著,又剝了一顆板栗丟下去:“你仔細看。”

陳瀟瀟不想仔細看,怕被人當成傻子,靠在欄杆上回想度娘出來的“怎麼當一個合格的聽眾”“如何安慰一個失戀的男人”等等等等。

四五天之前,她突然收到來自陸行舟的邀請去小吃街,還以為這人要泡她,開玩笑!自己可是有夫之婦!不願意,打死不願意。

結果老師拎著她的後領,逼著她去赴陸行舟的約,說要深入瞭解患者心理狀態,便於調整治療方案。

結果,陸行舟和她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一路逛吃逛吃,要麼就是“誒這個是林月瑤喜歡的”“不知道這個林月瑤喜不喜歡吃”“關東煮?買回去給她試試看”......這樣。

陳瀟瀟有點納悶,就問他為什麼把她約出來,陸行舟看了她一眼,悶悶地說,陳叔會帶他到人多的地方。

明明是自己的老爹,但陳瀟瀟莫名有一種踩到別人痛處的感覺,“對不起”三個字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發現自己自作多情以後,陳瀟瀟果斷進入工作模式,開始一點點挖掘分析陸行舟的心理狀態,為了稍微拉近點距離,她甚至看了好多戀愛雞湯文,以應對陸行舟的各種開場白。

“她今天又跟他一起了”

來了來了。

陸行舟嘟嘟囔囔地罵起來:“她沒有腦子嗎?哪能隨便和一個男的玩什麼假扮男女友的遊戲?”

陳瀟瀟一下子就忘掉自己要說什麼了,哭笑不得:“萬一人家就是真的呢?”

“不是。”陸行舟斬釘截鐵,“不是的,當一個男人看向自己心愛的人的時候,他的眼睛是放在這裡的。”

陸行舟說著在自己的臉上虛抓了一下。

“而不是這裡。”

在自己胸前比劃。

“也不是這裡”

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陳瀟瀟聳了一下肩:“人家看自己的女朋友,哪裡都可以吧?”

陸行舟:“就算是看向這些部位,也不會總是滿臉慾望而沒有愛意。他那是見色起意,還以為自己多深情。”

陳瀟瀟露出古怪的神色,明顯替某個人對號入座了。

“我不一樣,我是一見鍾情。”

“所有的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哦。”

這回輪到陸行舟露出古怪的神色了:“在人的大腦裡,控制愛意和慾望的是兩塊不同的區域,互不干擾,也就是說,一見鍾情並不等同於見色起意。

“說出這句話,要麼是人云亦云趕潮流,要麼就是以進為退地將自己的猥瑣心思美化,躲在唯美浪漫的背後粉飾太平。”

頓了頓,陸行舟往嘴裡扔了顆板栗,看向黑漆漆的湖面:“你一個學心理的,連這些也不知道?”

“我一個學心理的為什麼要知道這些啊?”陳瀟瀟破防,“心理學分支很多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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