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和衛如雲擁抱過很多回。

第一回,他們在下著瓢潑大雨的某個夏日裡相擁。

那時候還小,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兩個人都很傷心。

雨裡分不清眼淚。

最難忘的一回,是婚禮上。

地點是有湖泊的森林。

湖水澄澈,綠意盎然。衛如雲穿上自己設計的婚紗,小鹿一樣靈巧優雅。

他們擁抱,然後接吻,大家歡呼到破音。

一隻膽大的小松鼠來看熱鬧,被興奮的人們餵了滿嘴堅果。

最後一回,是分居的那天,秋天的夜晚。

他們靜靜地在門口擁抱。

衛如雲埋在他的胸口,悶悶地問:“真的不能告訴我原因嗎?”

陸行舟說:“不能。”

衛如雲隔空踢了一下他的行李箱,罵道:“我再扇你啊。”

陸行舟於是低眉順眼地把臉湊過去。

衛如雲沒有扇他,親了親他的臉,又親了親他的嘴唇。

那次以後,他們沒再見面了。沒有影片,沒有電話,沒有簡訊。

要是放在五年多以前,陸行舟是絕不會相信,自己能因為討要到擁抱而欣喜。

……欣喜若狂。

——

萬星發現,相對於姐姐,弟弟要更黏自己一些。

也許是見過兩面的緣故?

陸行舟捧著熱牛奶,裹著嫩黃色小毯子,萬星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距離把握得剛剛好,不影響她做事。

陸盈晴同樣捧著熱牛奶,裹著淡紫色的小毯子。

她乖巧地坐在板凳上,擔憂地望著弟弟,生怕他惹得別人不快。

萬星沒有不快,她慶幸陸行舟還能想到尋求她的幫助。

否則真的是兩條人命了。

“還沒吃晚飯吧?”萬星迅速地給自己編了個麻花辮,“跟我上樓,給你們下個餃子吃。”

她拎著兩人的書包走上側面的樓梯,向姐弟倆招呼著。

陸行舟和陸盈晴,一前一後跟上。

萬星的家很寬敞,整體暖色調,看上去十分舒適。

她把書包放在沙發上,開啟地暖,從冰箱裡拿出一袋餃子,笑著說:“我自己包的哦,白菜豬肉餡、韭菜餡還有蝦仁餡,有不喜歡吃的嗎?”

光是聽著就要流口水了,怎麼會有不喜歡的?

萬星煮開水,把餃子下鍋,拿出小工具倒進油,架在鍋上熱。

很快,食物的氣味勾得人饞蟲亂爬。

萬星把餃子整齊地放進兩個漂亮的盤子裡,取下熱油,倒進早就準備好的調料中,“呲——”的一聲,滾香濃郁。

“看上去紅的,其實一點也不辣。”她把盤子放在兩個孩子面前,又放上調料,根據盤子的顏色遞上相應的筷子,“來點餃子湯?”

得到肯定答覆後,她拿出小碗給他們盛滿。

陸盈晴可以發誓,這是她自媽媽走後,吃到的最好的一頓。

陸行舟一口一個餃子,著急得彷彿在生吞。

十五歲,本來就該是最能吃的時候。

“慢點,慢點,不夠還有。”

每盤二十個,陸行舟率先吃完。萬星要幫他加點時,他卻靦腆地擺擺手,不好意思了。

萬星還是拿走了他的盤子,道:“在我這兒,沒有餓著的道理。”

又加了十個餃子。

看著兩個吃得歡快的孩子,她想到朋友給自己寄的那盆九里香。

“萬星萬星萬星,它怎麼要死了呀,是不是生病了?你幫我看看嘛,嗚嗚嗚……”

那盆九里香沒幾片葉子是綠的,根都要爛了。萬星恨不得扒開朋友的腦袋看看,她究竟是怎麼個養法,能養成這種鬼樣子。

現在,九里香放在樓下,青翠欲滴,健康挺拔,等著主人來接。

那盆九里香養好了,現在又有兩盆小的送上門來,比黃了葉子爛了根還嚴重。

她在心裡嘆氣,更嚴重的是,這兩盆小的不是她家的,她只能偶爾澆澆水鬆鬆土,不能養。

吃完餃子,兩人主動洗筷刷盤,把鍋也洗了,灶臺擦得乾乾淨淨。

萬星也不攔著,就當為了讓他們心安理得接受一頓飯。

她看了看熱水器,道:“我出去一趟。”

才十分鐘,她火速趕回來,手裡拿著新買的內衣和秋衣秋褲。

“新的來不及洗,你們先將就用。”她拆下吊牌,笑眯眯的,“你們誰先洗澡呀?”

陸盈晴拿著衣服,真想喊一聲“媽媽”。

她知道這樣很不禮貌,非常非常不禮貌,慌亂地拿起衣服,結巴到:“我、我先……”

她無頭蒼蠅一樣進了浴室,萬星簡單教完她淋浴的用法,指認沐浴露、洗髮露和護髮素,便退出來。

陸盈晴脫下衣服,開啟花灑,熱騰騰的水流滑在身上。

她抹一下眼睛,又抹一下,無聲地嗚咽著。

——

陸行舟正抱著書包站在沙發邊上。

他指著書包破爛的底,向她解釋:“髒。”

“不礙事。”她把書包重新放回去。

萬星個子很高,反正比陸盈晴和陸行舟都要高不少,顯得修長而窈窕。

陸行舟沒了書包,懷裡空空,有點無措地揪住衣角。

他拘謹地坐在萬星身邊,中間隔了半米。

……再……靠近一點。

手指緩慢地挪動。

擁抱兩次不能緩解絲毫焦灼,他變成熱鍋上的螞蟻,變成隔著防彈玻璃看鑽石黃金的小偷。

那感情日復一日地膨脹、粘稠,吸附在血管,纏繞進內臟,滲透,無法吸收。

不行。

陸行舟縮回手指,相互掐住。

“嗯?”萬星把他幾乎掐紫的手分開,微微皺著眉,把聲音放緩,“陸行舟,怎麼啦?”

他抿著嘴,大眼睛半垂下來,許久,才非常小心地吐出一個字:“……抱。”

“抱?”

萬星笑得很無奈,也很溫柔。

她伸出長長的雙臂,環住陸行舟的肩膀,緊密地擁抱。

碎髮撓在臉上,癢癢的。

萬星像一片夜色裡沉靜的海,海浪撞擊著礁石,發出柔緩而富有力量的聲響。

星星倒映在海面上,燈塔一直亮。

迷茫的小船漂啊漂,莫名地安心下來,像睡在搖籃裡。

陸行舟把喉部的肌肉調整到最正常的位置,爭取標準地說出那句話。

“喜歡……你。”

“哈哈哈,我也喜歡你們。”

萬星的胸口在震動,愉快的笑聲發出來,眼裡滿是細碎的光彩。

錯啦,是愛你的那種喜歡。

陸行舟把臉頰靠在萬星的頭髮上,輕輕的。

沒關係,時間還長,我會長大。

——

陸盈晴洗好澡,萬星幫她吹頭髮。

她髮量多,參差不齊,抹了護髮精油也炸在頭上。

配上紅彤彤的臉,頗像毛茸茸的小動物。

萬星捏了捏她的小臉,給她披上毯子:“好嘍,睡覺去嘍!外面比浴室冷,我們快點跑到床上。”

“好!”

萬星對待他們,就像在對待幼兒園的小朋友。陸盈晴不討厭,不嫌幼稚,因為萬星是第二個這樣和她說話的人。

第一個是媽媽。

兩人便衝開門,一路疾跑,快速撲進臥室的大床上。

“陸行舟,到你洗澡啦!”

萬星把陸盈晴裹進曬了一天的被子裡,陽光的味道讓人毛孔舒張。

“你們幾點鐘上學?”

“六點二十。”

“那定個五點四十……不,五點四十五的鬧鐘吧。”

陸行舟拿起衣服,走進浴室。

暖風機開得足足的,白熾燈很明亮。新的牙刷和杯子準備好。

鏡子開啟了加熱開關,這樣霧氣就不會覆蓋。

陸行舟對著鏡子摸了摸臉上難看的傷。

——

陸行舟睡在客房,陸盈晴和萬星一起睡。

嗯……確實有點嫉妒。

——

凌晨四點多,陸盈晴躡手躡腳地爬下床。

昨天睡得早,所以不太困。

她準備把剩下的作業寫完,然後做三個人的早飯。

穿好衣服,來到廚房,結果猝不及防跟弟弟大眼瞪小眼。

“……”

她看看弟弟的圍裙,又看看他手上攪拌著的雞蛋液,再看看切好的火腿腸丁、小蔥和南瓜塊。

陸行舟把她趕去做作業。

陸盈晴咬著筆桿,不時瞥下陸行舟,傷到自己不要緊,別把萬星的東西弄壞了。

按道理講,姐弟倆的廚藝應該還不錯。

姐姐七歲就承擔起做飯的任務,五歲的弟弟在旁邊打下手。

越長大,爸爸酗酒越發嚴重,家暴也一次比一次嚴重。發展到如今,他們很少上桌吃飯,自然也就不開火了。

弟弟開啟抽油煙機,忙忙碌碌地煎出一張又一張厚薄適中的雞蛋餅,搗鼓著把南瓜塊、糯米和牛奶倒進破壁機做奶香南瓜糊,用平底鍋炸脆皮腸,順手淘了米煮粥,賢惠得不得了。

陸盈晴欣慰極了,看來弟弟還是有遺傳到會做飯的基因的。

五點鐘,萬星打著哈欠,揉著眼睛走出房間,發現陸盈晴正在拖地,客廳瓷磚乾淨得像打了蠟。

陸行舟把烤腸夾進盤子,而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噴香的雞蛋餅和南瓜糊,甚至是用的一套相同色系奶油風的碗具。

“姐姐,醒這麼早哇?”

陸盈晴向她打招呼。

陸行舟拿著字條寫:喜歡厚粥還是薄粥?

“嗯……啊……薄的。”

他開啟冰箱,拿出炒蘿蔔乾、鹹菜和腐乳,每樣舀出一些放進碟子裡,擺上桌。

陸盈晴把椅子拉開,姐弟倆都期待地望著她。

萬星夢遊似的坐上椅子。

薄粥立刻端來,浮著誘人的粥油。

原來撿到的不是小盆栽,是兩隻小田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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