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嗎?”

“好像是醒了。”

“真是命大,就差一點點……”

“ICU裡面住了兩天呢。”

“通知一下外面吧。”

陸行舟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今天是個好天氣,和風麗日,秋高氣爽,讓人心情舒暢。

“陸行舟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嗎爸媽都快把棺材拖過來了,那東西本來打算給我用的現在又打算給你用了哈哈哈哈真搞笑。”

……心情便秘了。

“陸千帆你什麼時候能滾蛋?”

陸千帆手扶著門,一個閃身,露出背後的林月瑤,眼睛往斜上方看。

“啊?我可是帶著我姐來的,你不歡迎的話,那我們走了哦?”

陸行舟:?

誰是你姐,叫這麼熟?

“別逗他了,剛醒呢。”林月瑤走到病床邊,一身制服,拿出筆錄的小本子。

“感覺好點了,那我開始工作了啊。”

陸行舟眨巴眨巴眼睛:“都不和我說點其他的嗎?”

“你要我說什麼?”

“總之別一上來就工作嘛。”

陸千帆被噁心到,抖著雞皮疙瘩出去。

敢說這樣很類似撒嬌的話,陸行舟是有點底氣的。

【好感度:57】

好感都過半了。

林月瑤挑起一邊的眉毛:“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

她坐在病床邊,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彷彿不知道怎樣開口。

躺下的視角中,陸行舟能看到一小截雪白流暢的下頜,緊緊繃著。

“你怎麼到處跑啊?不是在忙柳葉刀的案子麼?”

“我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聽到這個,她的肩膀洩氣似的往下一垮,“我也很奇怪啊,怎麼好像局裡都是假人,什麼事情都要我來幹。”

“那你現在是過來想問些什麼呢?”

林月瑤的神色變得複雜,顯得有些憂愁。半晌,她挺直腰板, 想拿起錄音筆,按下開關。

“陸行舟,為什麼尋找你的當晚,除了監禁人員,我們還在澤平工廠發現了另一具被槍殺的屍體?”

“我殺的。”

如此直白而迅速地承認,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啊,他殺的。

眼眶突出的墜樓死屍、腦漿迸裂的犯罪嫌疑人,甚至……

林月瑤垂下眼簾,逼迫自己不放過對方的任何一個微表情。

他平靜地躺在病床上,蒼白而虛弱,和那天滿身血時的幾乎沒差。

平日裡總是增添囂張意味的上揚眼尾,現在倒是有點可憐了。

林月瑤敲了敲額頭,警告自己千萬別覺得一個大男人可憐。

這話還是陸行舟自己說的。

“請說說詳細過程。”

“當時晚上六點多,天色已經比較暗了,我開啟手機電筒的燈,走到工廠裡面去。突然之間,我掃到屋頂上有個人。”

“等等,你為什麼想起來看屋頂?”

“每個廠房從下面到上面我都會掃一遍,擔心錯過重要線索。”

“他被掃到了不會跑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繼續。”

“當時本來就神經緊張,驟然看到一個人,我第一反應是跑,第二反應是去探查一下。我最後選擇了去探查,因為我注意到那個人,就一定意味著那個人也注意到我,我太明顯了,我擔心他在後面跟著。

“我從倉庫進去,忐忑不安,好在帶了手槍,不至於太害怕。我拿著手槍爬梯子,甚至想過他要是敢露頭,那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他一槍。

“那個人沒有露頭,我也平安爬到了天台。但是一看到遠處的人影, 我就冷汗都冒出來了,那種扭曲的樣子,我真以為是喪屍。

“總得弄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才能安心進行救援。我緊緊握著槍,雖然沒拉開保險栓,但是確實給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我越走越近,那個東西的情緒好像也越來越激動,我嘗試和他說話、交流,但他統統不理睬,偶爾發出一兩句嚎叫。我渾身都發抖,真的,在那個驚悚片似的環境裡,誰都會胡思亂想,不過我屬於亂想得比較厲害的那一種。”

說到這裡,陸行舟頓了一下,轉而道:“抱歉,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林月瑤餵了點水給他。

嘴唇碰在杯子邊緣,潤在水裡,稍微多了一絲粉。

【好感度:58】

陸行舟:……不容易,有一天自己也能用上色誘。

這副皮囊,在原著中的形容是“油頭粉面”,花哨又輕浮。

現在髮蠟沒了,不在臉上塗塗抹抹,從他不怎麼樣的審美來看,清爽端正是有的。

至於效用能發揮到多大,那得看林月瑤眼多瞎。

“然後呢?”

“我靠近了。他手裡拿著小刀,一邊亂揮一邊喊著你為什麼要來,這話我還想問他呢。他衝上來,我不得不迎上打鬥。中途把欄杆撞歪,我差點掉下去。”

“你記得很清楚,太清楚了。”

“那天的所有細節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除非我當時就看錯了。”

“繼續。”

“我雖然有槍,但不敢輕易使用,也不敢丟手,等於沒有武器還多個累贅。而他越來越瘋狂,好像下定決心殺了我。加上我心口差點被捅破,所以……我開槍了。”

“你直接打在太陽穴上,而且是個相當刁鑽的角度。”

“是嗎?瞎貓碰上死耗子。天太黑,情況緊急,我記得我開了一槍,打了之後他就掉下去了。”

陸行舟咳嗽兩聲,顯得很疲憊。實際上他的確累極了,這幾天瘦了五六斤。

短時間內的急速消瘦讓他整個人都病態起來。

“剩下的問題以後再問吧,你好好休息。”林月瑤拍拍被子囑咐。

“不多待一會嗎?”

林月瑤盯了他幾秒,忽然靠近,美麗的臉無限放大:“陸行舟,好好告訴我,為什麼殺人?”

“我已經和你說過原因了。最後無論判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我都認。”

“不,你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陸行舟含笑,用滿是針管和紗布的手,輕微地碰了碰林月瑤的手指,溫聲道:“也許是我表述不夠準確讓你誤會了,要不再問詳細些?”

林月瑤沉默,拉遠距離:“我願意相信你,前提是你沒有撒謊。”

長睫毛往下一瞥,遮住所有不可言說的情緒。

你可,千萬,別……

——

“啪嗒。”

陸千帆抬起頭,發現從病房裡出來的林月瑤。

“姐!姐!怎麼樣?”

“還行。”

“我就說吧,陸行舟怎麼可能故意殺人呢,肯定有誤會是不是?”

“希望如此。”

丟下一句話,林月瑤步履匆匆地離開了醫院。

——

“呼……”

陸行舟緩緩撥出一口氣,手指搭在床沿的欄杆上敲動。

她懷疑,試探,反反覆覆地確認和推翻,小心踮著腳尖,踩在每個可能把他推入懸崖的點上。

而他,字字句句斟酌推敲,謊言與真相死死融合不分彼此,讓她自己來找可以一擊斃命的破綻。

手掌動作幅度大一些,就發出令人難以忽視的刺痛。

他沒有時間等待它健康到能殺人的程度。

怎麼辦?

無論繩索、刀、錘子、斧頭還是槍,通通夠嗆。

一旦動作劇烈,立刻會傷口崩裂,血流不止。

或者賭一賭,看林月瑤是不是願意放過他一馬。

只要他沒有下一步動作,沒有再次越過那條紅線,她就可以矇蔽良心和道德,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不。

她不會。

她在日常生活裡有多蠢蛋,在職業方面就有多麼驚人的堅守和敏銳。

陸行舟舔了舔嘴唇,隱隱察覺到,兩人都在期盼和擔心的“一擊斃命”的破綻,出現了。

誰家好人曖昧期這麼刺激。

——

陸千帆撓了撓頭,開啟門,指著果籃問:“哥,我能不能吃根香蕉?”

“吃不死你。”

陸千帆於是歡天喜地拿根香蕉,一邊吃一邊問:“喂,你真喜歡那個林警官?她說你們認識挺久了。”

“喜歡啊,怎麼不喜歡。”

“她有什麼特異功能嗎,能讓你收心?”

還不等陸行舟回答,陸千帆就深沉地撐住額頭,用詠歎調說:“不,你不懂,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她是三月的春風六月的雨,是九月的雲朵十二月的冰,她……”

陸行舟心裡拔涼拔涼的,雙手交叉放在腹部,安詳地想,真他媽天意弄人,救了個傻子回來。

“啊——就像二戰前後的捷克斯洛伐一樣充滿了破碎感,就像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德國手錶一樣有精密感……”

“行了行了果籃你全拿走,慢慢吃。”

陸千帆閉嘴,把果籃一撈,樂顛顛地跑了。

——

住院期間,父母來了一趟。

母親哭成淚人,藉機和父親在病床前大吵一架。

父親稍微理虧,倒是沒用垃圾話噴兒子,轉而和母親動起手來。

陸行舟此刻才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讓陸千帆拿走果籃,這時候啃個蘋果該多好,就沒有人會問他到底誰對誰錯。

“我的錯,我不該醒過來才對。”

他面無表情地念了一句。

母親不出所料爆發出尖銳的哭叫,而父親也罵出一連串的“孽畜”。

最後兩人被護士全部趕走,因為陸行舟好像快嘎了。

真奇怪,明明小時候溺愛得無法無天,現在居然換了一套風格面對兒子。

雖然哪一套都一塌糊塗就是了。

陸千帆搬出去住是對的。原來的陸行舟抗壓能力也是很爆表。

第二天,在陸行舟的強烈要求下,他出院了。

陸行舟終於逮著機會壓榨弟弟,指揮他把輪椅推出漂移過彎。

護士小姐攔住兩人,剛準備罵,陸行舟就往輪椅上一歪,顫巍巍道:“我就讓你……推慢點……你不聽……”

於是怒火集中在陸千帆一人身上。

陸行舟快快樂樂地聽他捱了頓好罵。

陸千帆一直自閉到家,把陸行舟從車裡挪到輪椅上,又推到門口。

家門早被修好,廚房延伸到客廳的血跡也不見蹤影。

陸行舟其實挺想知道,老兩口當晚回家時有沒有被嚇得魂飛魄散。

“爸媽當時可給嚇慘了。”陸千帆吭哧吭哧笑,“你光讓他們回家吃飯,沒告訴他們家裡給搞成什麼鬼樣了,我看著照片都發麻。”

傭人們見到兩位少爺回家,殷勤迎上來,一波給陸千帆脫外衣換鞋子,一波推著陸行舟回房間。

傭人才把大少爺放進房間,就被轟出去了。

陸行舟詢問裝死很久的念念。

“病歷呢?”

【生成在滑鼠墊下方。】

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講,輪椅不是個好操控的東西。

陸行舟花了五六分鐘才拿到病歷。

一張泛黃的舊紙,該有的資訊一點不落,甚至還貼著十歲左右的老照片。

照片上,小人兒一本正經板著臉,倒是絲毫看不出背後天生壞種的痕跡。

他把這張紙對摺,用同樣藏在滑鼠墊下的鑰匙開啟抽屜。

抽屜裡,有醫生開的藥,有整整齊齊用夾子夾好的記錄心情的小紙片,有圈圈畫畫的宗卷的影印件,很多血腥傷口的照片,還有一本不大的冊子。

翻開這本冊子,上面介紹了柳葉刀的生平經歷,做過什麼,殺死過哪些人,以及陸行舟殺死他的真實過程和詳細的心路歷程。

陸行舟把病歷擺放好,拿出小冊子,再翻開一頁,開始寫毒販。

陸行舟不知道毒販的經歷,那就寫他的外號、他的下線估計有多少人、他賣過哪些毒品、自己和他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我是個最懦弱的傢伙,連吸毒也只敢碰大麻。當然,我也愚蠢得可怕,勇氣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我怎麼敢碰這樣的東西,哪怕是大麻?

“夜晚渾身發癢發痛發酸的時候,我痛苦得想要撞死在牆上。

“沒有用,我第無數次意識到,逃避是沒有用的。想要殺掉誰的念頭只在飄飄欲仙的幾分鐘裡是被拋卻的。現在好了,陸行舟,你怎麼不蠢死呢?你又想殺人,又要毒品。爛到沒救。

“凌晨,開始反胃,冒虛汗,不能視物。我一邊哭一邊胡亂拿著藥往嘴裡塞,不到五分鐘就昏昏欲睡,雖然渾身哆嗦個不停,但好歹是什麼也不會想了。也許其他藥可以停掉,我需要的只是安眠藥而已?

“我錯了,我在夢裡拿著電鋸,去鋸開不同的人體。我笑出聲,直接醒了,睜開眼是黑洞洞的天花板。手上沒有抓著內臟,旁邊也不是人頭。

“我怎麼還不發瘋?要是我神志不清了,感覺不到了,那就直接把手腳綁起來送到精神病院裡一輩子不出來吧。不,打死好了,一下一下砸死我,把我變成肉醬。

“我要戒毒,我不能再繼續下去……”

“殺了他,殺了他就一勞永逸,一箭雙鵰。提到殺人我就興奮,一興奮,計劃就像早準備好似的滾出來。全天下沒有完美的犯罪,我遲早會被發現,可我停不下來。誰說這不是另外一種精神鴉片呢?說我是偽善也可以,但我真心覺得殺一個毒販,總比殺一個高中生好。”

“……”

“……陸千帆不能死,他是個正常人,正常人才配好好活著,我是指望不上的……好嫉妒,為什麼他是正常的?為什麼偏偏是我有問題?”

“……我要找到陸千帆,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

“……他自己扒著欄杆跌落下去,像個破麻袋一樣,撲通一聲摔在地上。這樣清脆的頭骨碎裂聲,比任何大麻都來得管用。

“……把沾滿了指紋的匕首放回去,想,好可惜,沒有帶相機,不然一定要把太陽穴上的傷口拍下來。”

陸行舟寫完最後一行字,思索一下,繼續提起筆,把蒙面人也加上。

“……我以為我要死了,真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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