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

大概是藥效完全發作,陸行舟沒法休息,心悸得難受。

那就乾脆爬起來埋頭翻陳案。生理上相當疲憊,精神上極度亢奮。

事到如今,誰又能想起來他只是個管宣傳的呢?

掬一把辛酸淚。

把世界任務給的照片拿出來觀察,水筆在紙上畫出一團團胡亂的線條。

柳葉刀那是耗子撞上貓,碰巧了。其他任務呢,總不能滿世界找吧?

毒……

靈光一閃。

每隔幾天,身上就泛癢難受,原來是毒癮嗎?

因為症狀不算嚴重,忍一忍就能過去,而自己要做的事情又太多,所以把它拍到了事項的最末尾。

在手機微信的拉黑頁面一個個找,找了半天,發現了很不同尋常的好友。

兩個人說話和對暗號一樣,很有意思。

花半個勳章探明一下身份。

瓢蟲的介紹人。

砰——

陸行舟把頭磕在桌上,咬牙切齒。

不用下半身會死啊?真有病。

繼續找,但凡說話神神叨叨的,都從黑名單里拉出來。

拉到第四個,跳出兩條新資訊。

“老地方。”

“老時間。”

陸行舟:……

花掉最後半個勳章。

一張憔悴而眼袋深重的臉,慢慢地,與毒販重合。

吐出一口氣,他發過去一條資訊:澤平工廠,葉子。

很快,那邊傳來訊息:OK。

是大麻啊……

往日聊天記錄,基本都是這麼個模式。

七月八號,6:54

他:老時間,老地點

18:09

陸:貨到手,平安

七月二十六號,8:22

他:老時間,老地點

陸:澤平工廠,葉子

他:OK

18:11

陸:貨到手,平安

八月十九號,8:15

他:老地點,老時間

陸:葉子

他:OK

18:10

陸:平安

……

澤平工廠位於郊外,已經廢棄很久了。

佔地廣闊,地形複雜,機器龐大。

無論是私下交易,殺人藏屍還是非法囚禁,都是個絕佳的場所。

毒品,和陸千帆,都能藏。

真巧。

老時間……

晚上六點出頭能拿到貨,兩人大機率不碰面。毒品這東西,沒人敢讓它丟在某地太久,所以放置時間該不會隔很長。

可具體多久?

該怎樣保證,買家到來之前,沒有其他人拿走?

怎樣保證,買家不會帶著不該出現的人,背刺自己?

如果我是……

“陸行舟。”支隊長開啟了辦公室門,“不用查了,上面剛剛通知了審訊訊息,陸千帆已經死了。”

陸行舟猛然抬起頭,脫口而出:“沒死。”

“我知道對你來說挺殘忍的,但確確實實就是這麼個情況,屍體正在打撈,到時候會找家屬辨認。”

“隊長,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陸千帆絕對沒死,我們還能再努力查一查。”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我們要接受現實。”

說完,支隊長緊緊閉上了嘴巴,關門離開。

陸行舟扶住自己的頭,深覺計劃趕不上變化。

間諜突然就說了謊。

陸千帆被認定死亡對她有好處。

他敲敲桌子,把人物簡介和世界背景又細細看一遍。

她還有個師兄。

師兄找到師妹蹤跡,威脅葉天,卻被反制,不得不服從於葉天神乎其神的手段,為其做事。

所以說……陸千帆的囚禁地,有另一個忍者把守?

為了不把這個人暴露出來,她就撒了謊。

站起身,椅子被撞得刺啦直響。

陸行舟扭著鑰匙拉開抽屜,拿出一把手槍放進公文包,扭頭準備走。

忽然,審訊室傳來多聲爆破音,水泥牆轟然碎裂,煙塵漫天。

像有一顆彗星直直地撞上了這裡。

警員在尖叫:“啊——!怪物啊!”

陸行舟把出辦公室的腳收回來。

磚塊碎裂,天花板塌陷,隆隆作響。

人影左衝右突,一胳膊掃開一堆人,宛如一尊地獄來的魔神。

得了,老天爺是有點子幽默在身上的。

“清者自清,明者自明。陸行舟,今日的屈辱,我葉天明日將百般奉還!”

陸行舟:?

“不要讓他跑了!”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軍人們架起防爆盾,組成防護牆。

大概要轉移的過程中,沒交接好,讓葉天找到機會了。

往陰暗點的地方猜測,也許上頭根本不在意什麼勾結不勾結,在意的是系統出品的易容面具。

子彈打在葉天身上,只是輕微地蹭破了皮,根本造成不了太大的傷害。

他仰天長嘯,雙目血紅,看見人就打,顯然不太清醒。

抓吧抓吧,驚喜還在後頭呢。

陸行舟探著腦袋,瞄準時機,擦著空隙奪門而逃。

沒功夫玩什麼三十年河東河西的把戲,時間很寶貴。

去往靶場的路上,迎面遇到了一同查案的組員,那組員對著他道:“節哀順變。”

陸行舟拍著組員的肩膀:“我覺得陸千帆還沒有死,你能不能和我繼續查一查。”

組員面色古怪,丟下一句抱歉就跑了。

陸行舟一個一個打電話,要麼讓他節哀順變,要麼讓他別太難過。

輪到林月瑤時,她沉默了半天,擠出來一句:“那要不你休個假?”

“……”

——

“舟舟……舟舟……小帆死了嗚嗚……”

“沒有死。”

“我和你爸爸去看了屍體……已經……我的小帆生前那麼帥……”

“沒有死。媽媽,那是騙人的。”

“可是舟舟,屍體找到了呀。”

“那是假的,媽媽,我幫你把弟弟找回來。”

“舟舟!你不要做傻事!”

“我只是混蛋,又不是傻蛋。讓爸爸也不要太難過。”

“小帆的救援已經停止了,你……”

“沒事,媽媽。”

嘟——

間諜的謊言對陸行舟來講也不失為便利的事情。

陸千帆的救援工作停止了,他不需要再編造邏輯,說服任何人去澤平工廠。

開著豪車,帶著墨鏡,嘴裡嚼著咖啡糖,風從車窗兇猛地刮進,把陸行舟的頭髮吹得紛飛凌亂。

心臟還是不太舒服。

彷彿被緊緊地攥著,耳朵裡甚至可以聽到心跳。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用力到泛白,冷得似一塊冰。

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陸行舟控制不了。

大約半個多小時,路邊越來越荒涼,只剩下綠化帶。

陸行舟把車靠停在路邊,拉下座位,半躺半坐,急促喘氣。

精神類藥物吃完了之後是這樣的嗎?

提不起勁,也就不去想什麼殺你殺他殺自己了。

從車載小冰箱裡拎出一罐飲料,咕嘟咕嘟喝了。

定下兩個小時的鬧鐘,他戴上眼罩,決定稍微眯一下。

——

老舊的小區,老舊的房子。

昏暗潮溼的矮平室內,房間只有兩個,電線裸露的小燈泡和二手檯燈,是唯二的兩道光源。

“衛如雲。”

女孩把頭從作業裡拔出來,望向惴惴不安的少年。

“怎麼了?”

少年把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耳朵尖都是紅的:“你想考哪個高中?”

“市重點,那邊提前招考,我想進火箭班。”

女孩咬著筆頭,滿眼勢在必得的光。

“……”

少年絞著手指,吞吞吐吐半天:“我、我也想……考……可是我考不上。”

“你想問我藉資料嗎?可以,我有很多筆記。”

“不是……那個,好吧。”

他們一人佔據桌子的一邊,捱得不遠不近。

“筆記借你了,今天你做飯,我洗碗。”

“好哦。”

少年把臉越埋越低。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種奇特的相處模式……不就是……不就是……丈夫和妻子……

“咕咚!”

“喂!做什麼?”

“沒事。”少年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結結巴巴地問,“想吃什麼?”

“家裡有什麼吃什麼嘍。”

家家家家、家裡。

少年連滾帶爬去翻菜籃子。

“你怎麼了?發燒了?眼睛水汪汪的。”

“沒有沒有沒有。青菜豆腐湯,還有紅燒排骨怎麼樣?加一個燉雞蛋羹。”

“少個菜吧,才兩個人吃。”

這屋子小到可憐,一開火,就到處竄著油煙,破舊的油煙機只會製造噪音,作用嘛……聊勝於無。

女孩不為外物所動,堅定不移地背書。

她背起書來真好看,那麼認真,睫毛顫顫的,眼睛一眨不眨。

少年的做飯經驗已經相當豐富,一菜一湯快速出鍋的同時,米飯也蒸好了。

清理乾淨桌面,飯菜端上桌,少年坐在女孩的對面。

兩人都是長身體的年紀,一口能扒掉半碗飯。

少年偷偷抬眼看她,問道:“最近,那群人沒有找你麻煩吧?”

“沒有,你難道跟他們打架了?”

“沒。”

“撒謊。”

“……好吧打架了,但是沒見血。”

“你噹噹心。其實我也可以自己解決的。”

“我聽不得他們嘴裡不乾不淨的。”

沉默一會兒,女孩想起什麼似的,拿出一支鋼筆:“你不是說想練字嗎?給你買的。”

少年歡天喜地收下了禮物:“謝謝!我很喜歡!”

鋼筆通體雪白,嶄新美麗,線條優雅,在昏暗的燈光下也十分奪目。

少年愛不釋手。

叮鈴鈴。

“陸行舟。”

“嗯?”

“你吃完可以走了。”

叮鈴鈴。

“啊?什麼?”

叮鈴鈴。

鬧鐘沒完沒了地響,他到處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

叮鈴鈴。

叮鈴鈴。

在哪裡啊怎麼到處都找不到?

在哪裡在哪裡?

你說句話啊,你到底在哪裡?

“衛……”

少年一抬頭,愣在原地。

本該是女孩坐著的位置空無一人,放著一張黑白照片的相框。

叮鈴鈴。

手上的鋼筆變成鑽戒,緊接著粉碎,撿都撿不起來。

——

猛然睜開眼,入目是一片漆黑。

拉開眼罩,按掉鬧鐘,一看欄目框,鬧鐘每隔十分鐘的提醒積攢了一堆。

他點開通訊錄,手指久久停在“林月瑤”三個字上面。

車上幽幽的螢幕光顯示現在是晚上六點十分。

睡過頭了啊……

息屏,陸行舟捏著眉心,調高座椅。

從公文包裡拿出手槍,快速把子彈換上,握了握,調整手感,重新放回去。

下車,用力關上車門,鎖車。

天將黑,影影綽綽還有些白,彷彿蒙上一層厚厚的黑紗。

設定好一鍵報警,陸行舟朝前走去。

前方五百米,澤平工廠。

龐大的生鏽機器,在這個時間裡只剩下了剪影,仿若猙獰巨獸的爪牙與觸鬚。

廠房和廠房一個連著一個,就像巨獸起伏的背脊。

現在是視野相當差勁,陸行舟點開手機的電筒。

白光驟然於一片逐漸濃稠的黑色綻放開來,很刺眼。

很容易暴露。

如果我是毒販。

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煩。

我會躲在角落……偷偷看。

白光往四周一掃,突然熄滅。

陸行舟拎著包衝進斜前方的廢棄倉庫。

倉庫裡還要更黑,衝進去簡直和瞎子沒區別,雜亂的鋼筋和鐵網堆在一起。

陸行舟根本不加掩飾,亂七八糟的東西踢到就踢到了 撞到就撞到了。

目標只有一個,倉庫最裡面通往屋頂的梯子。

那裡透著點光亮,飄下來細細的粉塵。

空曠的大房間裡,乒乒乓乓一通聽得人心驚肉跳的金屬響。

他在狂奔。

帶著兜帽的人趴在屋頂,渾濁的雙眼瞪得很大,血絲爬滿眼白。

怎麼回事?

他要幹什麼?

毒販的雙手急切地撐在地面上,哆哆嗦嗦,到處摸索。

小刀、小刀、小刀呢?

剋制不住面部表情,涎水從嘴角流下,帶著怪異的惡臭。

哐啷哐啷,那人好似在金屬海里遊動。

啊!

啊!!

他用力拍擊著地面,佝僂著身體,眼球幾乎凸出眼眶。

為什麼來!?為什麼要來啊!?

很快,伸出來一截的梯子發出咯吱咯吱的響。

毒販沒有摸到小刀,臉上憋得鐵青,雙手扒著欄杆,情急之下甚至割傷了手。

那人已經露出小半個上身。

這麼遠的距離,這麼黑的天,看不清面容,甚至連男女都辨認不清。

眼前天旋地轉,遠處吹來的葉子放大又縮小,一圈一圈彩色的異樣圖案在面前漣漪般盪漾。

鬼怪的臉,神異的臉,變形、扭曲,遊離在二維和三維之間。

毒販渾身酸癢,近乎抽搐地扭動,腿一跨,從四米高的樓頂直接摔下去。

陸行舟攀爬到屋頂,毫不遲疑,腳下生風,一口氣猛衝到欄杆邊上。

力度之大,讓本就不結實的鐵欄杆狠狠地歪出去,冒著令人牙酸滑動聲。

底下模模糊糊能看見蠕動的一團東西,掙扎著要爬起來。

他拿出手槍,抬起胳膊。

瞄準。

“砰——”

一灘黑色的液體飆飛在四周的地面上。

狂風驟起,天上捲起巨浪似的烏雲。

滴答、滴答。

雨滴由疏到密,嘩啦啦的聲音霎時間充斥天地。

陸行舟一擊即中,在地上找到一把小刀,用最適合捅人的姿勢握著,並不停留,爬下梯子。

破舊倉庫的爛門被吹得前後瞎撞,迴音讓人耳膜作痛。

手槍保險栓拉上,跑出門外檢視屍體。

只見太陽穴上一個洞,血液往外冒,雨水往裡灌。

兩隻死不瞑目的眼睛血紅血紅的,簡直要脫出眼眶。

很好,死透了。

他把遮住眼睛的溼頭髮往後捋順,抓著屍體的手,仔細地在刀柄印上指紋。

做完這一切,又跑一趟把小刀放回去。

開胃菜結束。

七號車間的兩個人才是正餐。

從公文包裡抓出子彈換上。

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

被丟下的屍體渙散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個縮小畸變的人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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