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樣。
蘇祁一有時間就往林初夏的城市跑,原本縈繞在林初夏心頭的那種不安漸漸消散。
蘇祁沒有提起這三四個月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從兩人相處時,他無意間流露出的眼神還是暴露了些許端倪。
他不說,林初夏也不問。
但是她猜的到,那段時間他過的很苦。
他指腹的繭好像更加厚了,捏她的臉的時候,總是讓她有點疼。
有時候兩個人看電影,坐著坐著,林初夏突然感覺肩膀一沉。
蘇祁睡著了。
他睡覺的時候很安靜。鴉羽般的睫毛緊閉著,身上那種戾氣少了很多。
樂隊剛剛起步,總是面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度過了那三四個月的艱難期,幾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後來林初夏也是聽趙成說起,大一那年,他們樂隊簽了個小公司,起初還有些活動,掙個出場費。
可是沒撐到過年,老闆就卷著錢,留下一屁股債跑了。
三十萬元,對於蘇祁來說不是什麼天價,他一句話就可以讓家裡人填上。
可是對樂隊的五個人來說,是一筆鉅款,大家都是有骨氣的年輕人,他們寧可自已還也不要蘇祁出頭。
於是那個冬天,五個人沒完沒了的駐唱,跑活動。
嗓子都唱啞了,終於把錢還上。
快到除夕前,蘇祁正沒日沒夜的排練,突然接到了林初夏的電話。
她的聲音很少那麼傷感,哽咽著說“蘇祁,從前慢倒閉了。”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適者生存才是硬道理。
對於從前慢來說是這樣,對於他們而言也是。
蘇祁說完掛了電話,跟趙成說了句,修長的手指又開始在貝斯上翻飛。
十九歲,城市高樓林立,街道車水馬龍,人群川流不息。
他們在小排練廳裡,沒日沒夜的唱到天亮,在簡陋的舞臺上高歌理想。
唱到春天漸漸降臨,唱到林初夏發來一張照片。
她的城市,櫻花樹開了。
與此同時,樂隊還完了最後一筆債,一切漸漸步入正軌。
蘇祁想也沒想,快速買了張機票,飛到了她的城市。
人有一萬次的心灰意冷,就會有一萬次的涅槃重生。
暑假的時候,林初夏回寧城找了個兼職,還是給學生當家教。
不過這次是個讀初中的小孩,平時很調皮,林初夏要故意裝出很嚴肅的樣子,才能嚇到他。
那個小男孩雖然學習很吃力,但是經常把零食分她一半,討她開心。
假期過去,林初夏攢了一小筆錢。
現在蘇祁的樂隊好了很多,一切漸漸步入正軌。
林初夏想著,或許某天,她可以買張機票去他的城市,看他表演。
自從從前慢倒閉後,蘇祁又總是待在學校那邊,林初夏很久沒有聽過他唱歌了。
這天,林初夏拿著小男孩媽媽給的錢,開心的從兼職了一個月的地方走了出來。
她想發個訊息給唐恬,叫她出來吃大餐,自已請客。
林初夏白皙的手指落在螢幕上,訊息沒有發過去,蘇祁的電話先到了。
“結束了?”蘇祁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笑意,他好像很少這麼藏不住。
“結束了,掙了好多錢。”林初夏穿著白裙子,像一朵純白的花。
“來從前慢。”蘇祁說。
“怎麼,請我洗腳?”林初夏呼吸逗他。
從前慢自從倒閉了之後,那裡就改成了足浴,每天客人絡繹不絕。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風水的問題,那個足浴開了沒多久,最近也沒怎麼開門。
林初夏去家教的路上偶然路過,她遠遠的透過車窗看一眼,外面搬了很多梯子和工具。
看上去像是在重新裝修。
“對,請你洗腳,把大家都叫上。”對面似有音樂在響。
“你在排練嗎?”林初夏沒忍住問。
“對,你早點過來。”蘇祁說完這麼一句就掛了電話,弄的林初夏一頭霧水。
群裡大家聽到蘇祁的邀請,去足浴,都有些鄙夷。
“祁哥,你現在,什麼愛好?”趙成沒忍住說了句。
“那什麼,你們樂隊還搞不搞了?一天天的往哪跑呢。”唐恬心直口快,有什麼就說什麼。
張浩在唐恬後面,不痛不癢的跟了個表情包,很難不讓人去懷疑些什麼。
“不來滾蛋。”蘇祁在群裡罵了句,幾個人都被教訓的服服帖帖。
晚上八點,六個人齊刷刷的出現在那個老地方的時候,卻都不說話了。
夏日懶懶的晚風吹的人心醉,林初夏還穿著那件白裙子,唐恬挽著她的胳膊,把頭落在林初夏的肩膀上,她輕輕的說“夏夏,蘇祁是真的會。”
原先裝修浮誇,風格張揚,男客人絡繹不絕的足浴消失了。
整個店鋪被重新裝潢,牆上貼滿了舊報紙和復古海報。
最顯眼的是外面那個牌匾,上面三個字那麼醒目。
“從前慢”
幾個人正看的投入,蘇祁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穿著件墨綠色襯衫,紮在褲子裡,襯衫領口釦子解開兩顆,性感又禁慾。
蘇祁看著他們幾個,嘴巴張得一個比一個大。五個人像雕塑一樣站在那裡。
“老闆,這就是你的朋友們嗎?站門口看半天了,我以為沒錢呢。”一個穿白襯衫的男服務員過來問了句。
“……”蘇祁很想說不是。
“我靠,祁哥你瞞著我們幹大事。”趙成衝過去,勾住了蘇祁的脖子,眼淚鼻涕摸了他一身。
“滾一邊子去。”蘇祁推了他一把。
“不要,這下真成我的從前慢了,我要嫁給你。”趙成激動的不行。
蘇祁被這感人的邏輯弄的有點暈,他推開了趙成,叫五個人進來。
唐恬激動的又看又摸“我靠蘇祁,你太有種了。”
蘇祁跟在林初夏後面,含蓄的笑笑“過獎了。”
唐恬繼續滔滔不絕的問“你們這兒歌手有帥哥嗎?介紹給我啊。”
蘇祁“……”
幾個人跟著笑了笑,只有張浩,眉頭皺了起來。
這裡的裝修一切換新,和以前的從前慢不一樣了。現在更加文藝,更受年輕人歡迎。
但是他們常坐的那個位置還在,小舞臺的位置也沒有變。
五個人坐在老地方喝東西,表情放鬆,蘇祁拿著琴到了小舞臺上,唱了一首歌。
他們搖晃著身體,沉迷在音樂裡,一如從前。
十幾歲。
但是又不一樣了,他們更加成熟,更加坦蕩。
吳寧以前滿心滿眼都在林初夏身上,如今靜下來聽歌。
他才發現,蘇祁的嗓子,說不出的好。
這是他們青春最濃烈的地方,有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也有他們慢悠悠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