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難免感到不可思議，舒窈剛剛吐過，而統帥居然把自己的水袋給她喝，他不會嫌棄嗎？這簡直不像有重度潔癖的三皇子所為，看來這舒窈姑娘對統帥來說，肯定不止是個貼身婢女那麼簡單。
拿到水袋，舒窈如獲甘霖，咕咚咕咚灌下幾口，噁心難受的感覺果然有所緩解。
怕大家等的不耐煩，待稍有好轉，她就在肖博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戟樾面前問，“不知統帥找奴婢有何事？”可說話仍是氣無力的。
戟樾睨她一眼，“去聞聞，哪裡有血腥味！”
“啊？”舒窈呆愣住，聞血腥味？大老遠把她弄到這來，就是為了讓她聞血腥味？這是把她當獵犬了不成？
旁邊的肖博趕緊解釋，“窈窈，是這麼回事，昶軍私下派了一隊精兵來探查我們糧倉的位置，想趁機縱火、讓咱們彈盡糧絕，卻不想被營中暗衛發現了，我們一路追趕，就是為了不讓那些精兵把情報帶回去，但剛才初初交手，他們就狡猾的逃竄進了前方林子裡，我們就怕貿然追進去會迷失方向，幸而其中一人被統帥砍傷，所以就想……就想請你聞聞，看能不能順著血腥味找出他們的具體位置，如此也能節省些時間。”
“軍中不是有獵犬？”舒窈有些氣惱，她記得曾在營中見過好幾只狗呢。
“前幾日獵犬都戰死了。”戟樾抬著下巴，不可一世的回答。要不是看她病怏怏的樣子，他才懶得跟她說這些。主僕只有從屬關係，讓她幹什麼就該幹什麼，哪來那麼多廢話？
“舒姑娘，還望你能行個方便，如果被他們把情報帶回去，我們就算立即轉移糧草都來不及，統帥說您嗅覺極佳，所以才出此下策的。”趙桓一拱手，算是當了個和事佬。
戟樾沒了耐心，情況本就萬分緊急，容不得她在這推三阻四的，便態度強硬開口命令，“趕緊去聞，若讓他們跑了，本皇子唯你是問。”
嘆口氣，舒窈真是後悔，那天她就不該跟素萍她們去湊熱鬧，不然也不會惹到這個煞星。
肖博推推她胳膊，“窈窈，去吧，既然你人都來了，萬一一會兒惹怒統帥就不好了。
“知道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四下張望一圈，就舉步往一處風口走去。
戟樾死死盯著她的背影……他說了半天都沒讓她動一下，人家勸一句，她就乖乖聽話了，心裡頓時火冒三丈。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等回去他就讓她好好知道知道，到底誰才是她的主人。
舒窈完全沒注意到他這頭的動向，而是小心翼翼爬上一處山坡。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順著風吹來的位置，她閉上眼睛認真去感受，充分讓嗅覺發揮到最大化。稍加辨識，果真在空氣中聞到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但其中還夾雜著一點三七和蒲黃的味道，這都是治療外傷止血的中藥，看來他們有為自己療傷，而且一切氣味皆從西北方向而來，那有座不太高的山，是最好的藏匿地點，而透過氣味的濃重推算，這幾人應該就是藏在那個位置。
“他們大概有多少人？”舒窈問。
“七個，死了兩個，還剩五個。”趙桓回答。
“死的屍體呢？”
“在、在那邊土道上。”肖博和趙桓都很納悶，不明白她找屍體幹嘛？
“姑娘，你抓緊點時間，人若是跑了，我們損失可就大了”孫副將不耐煩的催促著。要他說，領兵來直接殺進去便是，沒準不著片刻就把那幾個嘍囉殺的片甲不留了，誰成想統帥居然讓手下去找了個女人過來，還磨磨嘰嘰的，純粹瞎耽誤功夫。
舒窈也不理會他，走到那屍體旁邊，毫不畏懼的將人翻過來，但當看清屍體滿臉滿身的血汙時，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要幹什麼？”戟樾走過來，負手立於她的身後。
而他這一站，似乎給了她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剛剛因驚嚇而狂跳不止的心也跟著平緩不少。便趴下去，在屍體身上嗅了嗅，隨後從他衣襟裡翻出個只有手指長短的小巧笛子。
戟樾本想責備她為什麼不回話，但見她居然敢大膽的趴在死人身上，還能淡定自若在其衣服裡翻出東西，不由生出幾分佩服。一般女人，光是看見屍體就要躲得老遠了，更別提是這種渾身鮮血淋漓的屍體，可她卻能神色平常，驚訝之餘便忘了責備的事，反而蹲下來在她身側問，“這是什麼東西？”
“一種自制的樂器。”舒窈把東西來回細緻的觀察一遍“您看，這上面只有兩個出音孔，就說明它只能發出一兩個單一的音節，如果奴婢沒猜錯，這應該是用來招喚一些爬行動物用的，比如毒蠍子、毒蜥蜴、毒蛇，有些異族人在野外遇到危險時，就會用它來召喚有毒之物作為武器攻擊敵人。”
戟樾接過來看看，對於這種笛子，他其實也是略有耳聞的，但……“你怎麼知道？”
“奴婢娘就有一半異族人血統，所以小時候經常會聽到她講異族人用樂器召喚毒蛇蟲蟻的事。”
她母親是邶國人，那裡東臨藍瞳異族，因此邶國百姓多是和異族的混血，昶軍又恰恰就是邶國的鄰居，兩地接壤，學會點邪門的技術也不足為奇。
戟樾點點頭，“你的意思是……樹林裡那些人也可能會有這個樂器？
“說不準，但剛才在山坡上，除了人身上的血氣以外，奴婢確實還聞到一種冷血動物才能散發出的腥氣，這就不排除他們已經召來了什麼東西準備對付你們。”
“可我們並沒有聽見笛聲啊”肖博疑惑的問。
“招毒蛇猛獸不一定非要用聲音，有些藥粉也可以，他們現在應該就隱藏在前面那座小山的下面，而一隻動物的味道必然不會大到相隔這樣遠還能清晰聞到。”
趙桓皺起眉，“你是說，他們可能招來了很多毒蛇保護自己？”
“嗯，或許還有毒蠍子和蜥蜴也不一定，而他們會招動物作為防護，就證明裡面沒有其餘的埋伏，只一點，這幾種動物越到晚上視力越好，精神也會更亢奮、攻擊力就越強，所以你們最好在太陽下山前行動，否則等入了夜，抓人可就難上加難了。”
孫副將跟著過來，粗聲粗氣道，“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奴婢倒有一法，不知統帥……”舒窈試探著看向戟樾。
“你說！”直到此時此刻，他才覺得叫這女人來是對的。
開始他只是想讓她聞出敵人的大致方向，好用最快的速度進去抓捕，但現在卻慶幸還好沒有貿然闖進去，不然很可能就會成為那些毒物口下的犧牲品。別看對方只有五個人，但一條毒蛇的殺傷力可比十個士兵都大，基於這些……所以聽聽她的意見也無妨。
“奴婢剛才大致看了一下，密林左邊有深水，右邊有高山，他們若想逃出去，就勢必要順著密林往後走，您只需派幾個人堵住後面，然後再領著剩下的人馬直接去抓人即可，至於毒蛇嘛，凡有毒之物，百米之內必有解藥，比如這個……”她說完，隨手在草地上薅了幾根長相平平無奇的草，“這叫蛇舌草，是毒蛇和蠍子的剋星，你們只需要將它搗碎，塗抹在臉上和衣服上，毒害聞到草的氣味自然便不敢上前了。”
“真的？那敵人豈不是手到擒來。”肖博興奮抓住她的手，一時間完全忘了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兒。
戟樾從舒窈手裡一把奪過那幾根草，陰沉著臉遞給旁邊趙桓，“照著去找一些，然後搗碎。”就扭頭率先步入林中。
趙副將趕緊吩咐肖博，“你帶著幾個人從旁邊河道趟過去，然後在林後堵好”便也摩拳擦掌帶著剩下的幾個兵跟隨上戟樾的腳步。
“是！”
眼看肖博要轉身上馬，舒窈拉住她，特意囑咐了一句，“肖博，你要注意安全啊。”雖然在大家眼裡，她只是個普通的小士兵，但只有自己是知道，她其實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兒之身，幹這麼危險的活，自是讓人多有掛念的。
“好，放心吧，我走了”肖博燦爛一笑，騎上馬帶著幾個人往河套那側跑遠了。
舒窈站在原地，被冷風吹的一個激靈，再看看旁邊地上的屍體，還是選擇去追三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