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會有，知道我在被你責打完，一個人躺在屋子裡奄奄一息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嗎？”
責打她？他曾經……打過她？戟樾猝然震驚到無以復加，怪不得……怪不得她不願他回想起過去，怪不得她會說，忘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因為往後的每一天，才是他們新的開始。
沉吟半晌，他才忍住哽咽，緩緩問出一句，“窈窈想的是什麼？”
“我在想，只要我自已不願意死，就一定可以見到明天的太陽，就算分明疼的快要斷氣、就算身體已經殘破到破爛不堪，可心隨意動，只要自已意志夠堅定，一切苦難就皆會過去，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活過來了嗎？因此我認為，今日的苦，都是為了得到明日更多的甜。”
“嗯！好！為了明日得到更多的甜，那我也不能放棄。”戟樾保證似的開口，過了一會，又柔情低喚，“窈兒……”
“嗯？”
“對不起。”為曾經的自已，給她帶來了那麼大的傷害。
舒窈莞爾輕笑，她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要得到他道歉的。把棉被往上拽了拽，將兩人密密裹緊，她想……這樣他身上的傷就不會疼得那麼厲害了，她有經驗。
“爺，我早就原諒你了，所以你以後不必再跟我道歉，夜色已深，咱們早點休息吧，明早我還要給你針灸治傷，你也需要充足的睡眠，這樣傷口才好的快啊。”
“好，都聽窈窈的。”
舒窈閉上眼，是闊別已久的安心和踏實，不多時，戟樾就聽見了她綿長又沉穩的呼吸聲，看來今天確實把她累壞了，從回來之後就沒閒著。
就著月光，他看著她恬靜的小臉兒，終於知道自已為何會對她心動了，是她渾身自帶的那股韌性和堅持，還有永遠也不服輸的勁頭，都讓他不得不佩服，包括現在，她帶給自已一種無法言語的親暱感，即便記憶一片空白，可她依然讓他覺得兩個人應該上輩子就認識了。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緊緊蹙起兩道柳眉，臉上的表情已經被憂愁佔領，讓他看了心都不禁跟著揪痛，不解她這是怎麼了？為何連在睡夢中還這樣不安穩？
抬起胳膊，他把她密密鎖在自已懷裡，想給她一些溫暖和安慰，想透過體溫告訴她……別怕，你的爺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可是，豆大的汗珠依然從她額間不斷滑落，又聽到她模糊不清的囈語……
“別……不要、不要死，戟樾，我不要你死……”她的唇兒斷斷續續吐出這幾個字，口氣無比堅定，因為離的很近，所以她說得每一個字都真真切切灌進了他的耳裡。
戟樾剎那勒緊手臂，不管鎖骨有多疼，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情緒。他喉結滾動兩下，閉上眼睛，任淚珠順著眼角噼裡啪啦墜下，原來……她是這麼怕他死啊？
“好，你不讓爺死，那爺就不死”，想不起什麼時候，他好像對她說過這句話，那今天他便再保證一遍……你不讓爺死，那爺就不死！雖然身受重傷、雖然可能永遠無法站立、雖然這兩個打擊讓他恨不得立即死去，但因為她，一個連睡夢中都堅持不要他死的女人，他還有什麼理由放棄？
他素來目中無人、眼高於頂，自負自大又驕傲，可是雙腿的傷殘確實讓他受到很大打擊，因此，他總是無端端發脾氣、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一樣，唯有她，總是包容的對他笑著，不計前嫌的盡心盡力侍奉他。
在她面前，他輸得徹底！為了不辜負她的一片心意，他理應重新振作起來，然後掙脫困境、重新燃起鬥志，不能就此輕易服輸，往後……應由他為她撐起一片天，而不是讓她在睡夢中都為他擔心！身為男子，不理應如此嗎？
***
往後的幾天，戟樾記性仍是一會兒好一會兒壞，有時會在趙桓進來時嚴厲的斥責“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但只要趙桓回，“王爺，我是趙桓啊。”
他又會慢慢平靜下來，還會讓趙桓給他換衣服、洗臉、潔面。舒窈說，這就是很大的進步，雖然受毒藥控制，會把他的記憶不定時歸零，但那相處已久的熟悉感是無法泯滅的。
尤其對舒窈，他都是絕對的服從，會很配合她的治療，按時吃藥、按時針灸，然後有時就會突然抬頭問她，“中秋的時候我們給你爹孃祭拜了嗎？”或者“什麼時候能接默寶回來？”
因此大家驚奇的發現，他能記起的過去越來越多，雖然很可能只是一句話、一個片段，但確實不會像剛中毒那會兒一樣，看誰都是陌生的，還動不動就會歇斯底里的大喊。
直到一日，舒窈正在用草藥給他泡腳，他卻出其不意對旁邊趙桓吩咐一句，“你明日去把戟岑叫過來。”
趙桓和舒窈對視一眼，皆震驚的呆楞在當場，沒想到他居然主動提出要找戟岑？但趙桓是不敢問原因的，最後……還是舒窈率先開口，“不知王爺找七皇子來是為何啊？”
“問戟睿的事。”他極從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