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元亨十三年,春。

隴州的郊外有一座山,山腳下坐落著一個並不起眼的村子,名叫“如意村”。

如意村的規模並不大,大大小小也就五六個姓氏,差不多百餘口人。村子裡的村民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世代務農,自給自足。

彼時正是春光燦爛的時節。春風拂面,楊柳依依。山林間鬱鬱蔥蔥,鄉野間一片蒼翠。

一大早村裡一隻大公雞便扯著嗓子“喔喔喔”的叫喚著。叫聲很快便被傳染。不一會兒其餘人家裡養的大公雞們也都跟著打起了鳴。叫聲一個比一個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互相攀比著什麼。

公雞報曉,東方肚白。預示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村民們洗漱穿戴完畢,用過了早飯後便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前往田地裡。他們各自捲起袖子,擼起腿管便彎腰忙著自己手裡的活計。播種的播種,插秧的插秧。時而跟附近的同伴們聊聊天,講講村子裡發生的一些趣聞。

田野間的小道上,幾名孩童各自揹著小小的書箱,嬉笑打鬧,你追我趕的來到一處簡陋的私塾。他們遠遠的便看見先生正在私塾外等著他們。孩子們很禮貌的上前朝先生行禮。姿勢雖有瑕疵且不夠規範,可他們臉上對先生的尊敬之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先生捋須含笑,轉身將孩子們帶進學堂開始今天的上課。不多時,學堂內傳來朗朗上口的讀書聲。

讀書聲透過窗子,飄向學堂附近的一處湖邊。一名放牛的牧童正騎在牛背上,吹著一根牧笛。笛聲宛轉悠揚,嫋嫋動聽。只可惜他座下的牛兒只顧著埋頭吃草,對那笛聲充耳不聞。反倒是樹上的喜鵲們聽到笛聲後在牧童的頭頂來回盤旋,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似乎被他笛聲感染。

一曲吹罷,牧童回頭望向湖對岸的草廬。然後像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清澈明亮的眸子裡充滿了同情。

湖的對岸有一座草廬。因為草廬的主人比較喜靜,所以這間草廬被他起名為“靜廬”。

靜廬的主人名喚呂阿九,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此人並非本土人士,十三年前才在此定居。至於他的來歷,據說他早年曾在邊陲之地從過軍,會些槍棒功夫。後因家中鬧了饑荒,家中父母妻兒皆餓死了,只留自己一人背井離鄉來此地定居。

元亨元年多地發生大旱,顆粒無收。白骨荒野,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比比皆是,而像呂阿九這樣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如意村的村民們皆是善良純樸之人,對於呂阿九的遭遇深表同情。於是在村長的准許下允許了他在如意村定居。這一住便是住了十三年。

…………

草廬的四周種植了許多柳樹。此時正是春回大地,萬物復甦之時。按說本可見識一番“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的景象。只可惜事與願違,“碧玉”是見識不到了,不過倒是可以見識一番“一樹”——這些柳樹幾乎近半的被燒的乾乾淨淨,柳枝一根不剩,光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立在那,顯得蕭瑟淒涼。

幾隻燕子正在草廬屋頂的牆角處認真細心的搭著的窩。忽然間草廬內傳來“噼裡啪啦”的一陣巨響,伴隨著鍋瓦瓢盆落地的聲音,驚的樑上的燕子齊刷刷的飛往別處。

草廬內,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捂著腦袋,在院子裡四處奔逃。而在他的身後則有位中年漢子手持一根短棍,神擋殺神般的拼命追趕。

“逆徒休走!回頭是岸!”

少年一邊跑,一邊捂著腦袋說道:“師父你別騙我了,回頭就是你的棍子。”

師父也不答話,手中的短棍舞的虎虎生風,大有不把這小子屁股揍開花必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師徒倆闖進院子後你追我趕,片刻不得消停。院子裡養殖的雞鴨鵝皆被驚的四下奔逃,羽毛四散,一片狼藉之象。直到最後,少年在一個盛滿水的大水缸前與師父來回周旋,進行“秦王繞柱”,這才勉強維持住局面。

“師父,你累不累。”少年扶著水缸,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師父倒是沒喘氣,不過看他額頭上流下的那一顆顆汗滴,顯然要逮到這個少年不是什麼輕鬆的活兒。

“逆徒,老夫不過一日未歸,你就給我闖出這麼個禍事來。今日不揍你一頓,老夫心裡這口氣咽不下去!”說罷,又要舉起棍子便要揍他。

少年圍著水缸轉了幾圈,伸手製止到:“師父你聽我說,這都是意外,意外啊!徒兒這幾日閉門修煉,這不是剛將炘華練成了嘛,所以想試試威力如何……”

“所以你就把靜廬旁的柳樹一股腦全燒了?若不是咱們屋子靠近湖水,街坊四鄰過來幫忙一起滅火,這靜廬都要被你給燒著了!”

少年俊臉一紅,撓了撓頭尷尬的笑了笑:“這不是……這不是顯得師父你教我的功夫厲害嘛。”

“你!”師父忽然語塞,他指了指少年剛要說什麼,忽然胸口一痛,緊接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少年見狀,也顧不得師父手裡提著的棍子,趕忙上前攙扶住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關切道:“師父你別急啊,你這老毛病可經不起折騰。”

咳嗽了好一陣子,師父這才緩和過來。看著少年一臉關心的模樣,先前心裡的那股怒火也散去了許多。

徒兒雖說頑劣了些,可對自己卻是極為孝順。忘恩負義,欺師滅祖之輩他曾經見得多了,而這少年卻是實實在在對自己關心有加,絕不作假。也正因為此,自己這才放心的將自己畢生武學傾囊相授,望他將來能出人頭地。

“常卿啊。”

少年怯生生的應了一聲,然後稍稍後退了幾步。“師父,你該不會還打算揍我吧。”

師父重重一哼,充滿老繭的大手在水缸上邊緣處輕輕的拍了拍。只聽“啪”的一聲響,那盛滿水的大水缸霎時間四分五裂。水缸裡的水還未流淌在地面上便蒸發乾淨。只留下幾條魚在地上來回翻跳,不明所以。

看著少年那驚愕且呆滯的目光,師父淡淡的說道:“老夫真要揍你,你覺得你能逃到哪去?”

常卿嚥了口唾沫,訕笑的走上前豎起了大拇指,還不忘拍了記馬屁。“師父武功蓋世,天下無雙。徒兒佩服,佩服!”

這個被稱之為“師父”的中年漢子,正是靜廬的主人呂阿九。而這個叫“常卿”的少年,全名叫李常卿。

同呂阿九一樣,李常卿自幼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獨自一人流落民間。六歲那年因為在呂阿九賣藝的攤子前駐步停留看了幾眼,然後就被呂阿九看中,收他做了徒弟。滿打滿算起來,今年恰好整整十年。

十年光塵可以淡化許多事情,也可以徹頭徹底的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許多年後,當李文絕再次回想起靜廬裡的那十年,昔日重重始終歷歷在目,未敢忘卻。

“少給老夫拍馬屁。昨日老夫進城時遇見了你張叔,閒聊之餘他跟老夫提了個建議。老夫左思右想後覺得可行。”

“什……什麼建議?”李常卿右眼狂跳不止,總感覺有些不妙。

呂阿九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輕咳了一下嗓子,慢條斯理的說道:“還不是你自己惹下的情債。那日張家小姐春遊之時不慎落水,恰好你從山上打獵歸來將她救下。現在張小姐對你一見鍾情,整日茶飯不思的。老張心疼女兒,不知如何是好。思來想去,覺得這解鈴還須繫鈴人……”

“不妥不妥。”李常卿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師父你糊塗啊。徒兒對醫術一竅不通。張小姐既是茶飯不思,沒有食慾。那還得去城裡請楊大夫,找我做什麼。”說著,他有意無意的從他跟前繞過,想趁機逃出院子。

呂阿九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拉過李常卿的衣領,笑道:“你要去哪?老夫前面說的‘一見鍾情’你是隻字不提了?人家老張就差把‘說親’兩個字抬到你面前了,你裝瘋賣傻給誰看呢。”

李常卿欲哭無淚,他後悔自己當時幹嘛要手賤去多管閒事。好好的救個人怎麼反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師父,我和她不合適!我還小呢。而且她……她貌似還比我大啊!”

呂阿九擺了擺手,一臉的不屑。“你今年都十六了,還小呢?老夫十五歲時就……咳咳。還有人家大點怎麼了。女大三抱金磚。給你找個稍微大點的也好管的住你。老張家家底殷實,你做了這上門女婿,將來下輩子不愁吃喝,總好過跟著老夫整日清湯寡水的。”

李常卿迫切的想要向呂阿九解釋,可情急之下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憋了半天,最後脫口而出:“師父!我可是堂堂男子漢,怎能入贅他人家中。正所謂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可鬱郁久居人下!”

呂阿九肅然起敬,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指了指身後一片狼藉的靜廬,淡淡道:“行了我的‘大丈夫’,閒話少說。先給老夫把草廬打掃乾淨。該收拾的收拾,收拾不了我就收拾你。”

“師父,那張家小姐的事……”

呂阿九撫須一笑,說道:“這為師可真幫不了你,你自己想法子處理。要怪就怪你生了一副好皮囊,一表人才,人模狗樣的。別說是張家小姐了,咱們這如意村多少小姑娘大媳婦兒對你青眼有加。”

李常卿不滿的嘟囔著嘴,嘀咕道:“師父你誇就誇,怎麼總是喜歡埋汰我一兩句。”

呂阿九將短棍收了起來,拍了拍李常卿的肩膀。“埋汰你怎麼了?老夫還沒跟你算火燒楊柳的賬呢。你今日不把草廬收拾好,為師就不是埋汰你,而是把你埋了。”說完,他一拂衣袖轉身而去。

“師父你去哪啊?”

“給你做飯!”

李常卿一聽做飯,高興道:“老規矩啊,菜裡多給我打個雞蛋!”

“知道了知道了。傻小子撐不死你!”呂阿九笑罵了一句,伸手朝雞窩裡一張,一隻土雞蛋飛一般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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