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的生命悠長,能讓他執著的事情本就不多,本領沒修煉多少,卻把性情養得油滑。不敲打一下,路子越走越歪。

陽光晴好。

井曉躺在竹榻上,半眯著眼似看非看著天上稀薄的浮雲。恍惚間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雲籙預測。

她沒有刻意去測算什麼,只任憑意識隨流雲飄動,縱觀峰巒疊嶂山河壯美,俯瞰人間煙火,體味平常之中的韻律。

玄光鏡中傳來絲竹錚錚,琴音悅耳,與井曉此刻的心境相得益彰。她感覺自已彷彿融入了這片天地,成為自然的一部分,與萬物共生共息。

白澤感知到頭頂的靈力形成旋渦,瘋狂湧入井曉的體內。不由得驚恐地後退,震驚地看著進入修煉狀態的守山人,這也能悟道?

若讓人類修行者知道,有人隨時能夠感悟天地道韻,還不得羨慕死。這可不僅是天賦,而是得天道眷顧。

難怪都說守山人天生近道,就這隨隨便便能與天地共情的狀態,說她不是天道代言人,別人都不信。

井曉對外界仍有感知力,也在收束自身的力量,避免對周圍環境影響過大。

在這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中,井曉彷彿看到了自已的未來,也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未來,那是與卦象測算不同的另一種可能性演變。

井曉不再往下推算,提前看到什麼樣的結果意義都不大,中間環節任何微小的改變,都有可能把未來推向不同的方向。

做好當下之事,做應為願為之事,就足夠了。

無需依賴推算結果,更不必依賴別的力量。把當下的事一步一步做紮實了,未來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

井曉沉浸在修煉的快樂中,忽然感知到仙界通道被開啟。

王母楊婉妗帶著眾多仙女仙僕,浩浩蕩蕩地穿過通道,來到山頂仙宮。

“守山人何在?”

仙宮遺址頹圮殘垣,一片靜謐,無人應答。

井曉沉默地看著氣勢洶洶的王母,覺得有些可笑。這是把守山人當她家奴才了,任意呼來喝去。

“守山人何在?”

楊婉妗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浩蕩的震懾心神的力量。

若是普通人在此,可能要被這一句帶著攻擊力的聲音震得神魂俱裂。

不過她註定要失望了。

井曉正陶醉在力量灌頂的愉悅中,根本不打算理會這個明顯過來找茬的王母。有本事破開仙宮防禦,下山來找她呀!

楊婉妗等了片刻,仙宮遺址中沒有任何應答。再次怒聲道:“吾乃天界王母,梧桐山守山人何在?還不速來接駕。”

隨侍仙女仙僕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對王母的性情十分了解,被如此忽視,可不要把氣撒到他們身上。

面對這種情況,他們又沒膽子上前勸說,不然王母失了顏面,還是會降下責罰,把他們扔進六道輪迴,那可就沒有以後了。

楊婉妗怒意升騰,這一代守山人敢如此輕視於她。隨手取下發髻金簪,運轉法力對著山下劃去。

一道金光閃過,四周靜悄悄,沒有任何變化。

孔金蓮猜拳輸了,被眾仙女推搡出來,只得怯生生上前勸說王母。

“娘娘,守山人許是有事,不能過來接駕。要不改日再來。”

楊婉妗眼中閃過怨毒之色,狠聲道:“守山人再不出來,我就毀了你這仙宮。”

井曉於神識之中嗤笑,掐動指訣,準備給她留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王母等候半晌,仍然無人應答。伸手取出法器長鞭飛身而起,朝著仙宮遺址邊緣就是一鞭。

此鞭名為焚魂,別說人族挨一下,立馬化為飛灰,就是普通仙人捱上一鞭,神識魂魄也如烈火燒灼般痛苦。

楊婉妗的本意是摧毀山頂邊緣山石,給守山人一個教訓,但是她沒想到,山頂仙宮邊緣正是防禦陣法最強的位置。

畢竟要固化山頂仙宮,防止仙宮崩壞,又要防禦內外的攻擊。

沒錯仙宮的防禦陣法是雙向的,既防外面,又防內部。攻擊超過一定強度,還會依據攻擊強度給予攻擊者雙倍反擊。

於是幸運的王母楊婉妗,觸發了最強防禦陣法的超級加倍反擊。

一陣晃花眼的雷鳴電閃過後,楊婉妗化為一根雷擊木。

咚……噹啷……

雷擊木掉落在地上,驚呆一眾仙女侍從。

孔金蓮倒吸一口冷氣,哆嗦一下,她距離得最近,身上被雷光電得一片酥麻,腳下站立不穩,猛地向前撲去,看上去就像是要救王母一樣。

“啊!娘娘……”

井曉稚嫩清脆的聲音在眾人耳邊迴響。

“你們回去告訴楊婉妗,滅她一個法身,讓她長長記性,下次派個聰明點的法身出門。拿著神器還破不開防禦陣法,不夠丟臉的。梧桐山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孔金蓮呆愣地抱著雷擊木,被幾位仙女扶起,慌亂地對著虛空行禮。

“打擾守山人,我等必定向娘娘回稟,告辭。”

一群仙女仙侍來得氣勢洶洶,走得驚惶失措。

井曉收回神識,睜開眼就看到白澤獸臉諂媚地湊在她頸側,下意識揮出小拳頭,重擊對方的鼻子尖。

“嗷……痛,痛,痛。”

白澤被打得涕淚橫流,滿院子翻滾著打噴嚏。

“離我那麼近做什麼?”

井曉可不覺得歉意,某隻瑞獸真是越來越沒分寸,給點陽光就燦爛。

白澤眼泛淚花,從鼻孔裡流出兩行鼻涕,委屈地看向井曉。

“我……嗚嗚……感知到山主從定境中甦醒,想恭喜山主。嗚嗚……好痛。”

井曉從竹榻上跳下來,走到泉池旁,洗了洗打過白澤的小髒手。

花架上爬滿了紫藤蘿的花藤,一簇簇的花朵淺紫深紫不一而足,從花架上垂掛下來,如同瀑布一般。

“剛滅殺了楊婉妗的一尊法身。”

井曉拽下一根花藤,編織成花環戴在頭上,臨水自照,小姑娘圓嘟嘟的小臉可可愛愛。

只是漫不經心的語調,聽得白澤渾身一激靈。

“楊婉妗?”白澤原本淚眼矇矓的獸瞳,唰地閃過一道光,“天界的王母……啊!”

“嗯,殺氣騰騰地跑到山頂遺址叫囂,讓守山人接駕,不去的話,就要毀了仙宮。”

井曉蹲在菜園檢視菜苗長勢,隨手拿過笸籮間苗。摘下來的菜苗,晚上焯水涼拌,又是一道爽口小菜。

“估計是為了天界太子受傷的事情來的。這兩口子真有意思,張旺不方便出面的事,都讓楊婉妗去做,得罪人的事情也是。楊婉妗怕死又雞賊,派了一尊法身出來。”

白澤悚然而驚:“法身等同本尊。山主滅其法身,不怕……”

“怕什麼?天界報復?”井曉懷抱笸籮,嗤笑一聲,“她自已拿著焚魂鞭攻擊防禦陣法,被反噬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山主英明神武、深謀遠慮、文韜武略、運籌帷幄……”

白澤湊上前來,一通阿諛奉承。

井曉推開白澤的獸頭:“你詞彙量很豐富,現在可以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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