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金萊起了個大早,直奔權家。

權家庭院緊鎖,前廳連一輛車都沒有。門鈴響了又停,反覆多次,金萊等了快半個小時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他透過柵欄望向庭院,熟悉的鵝卵石路,歐式風的別墅,往後院的看還能看見繞著藤蔓的長廊,青藍色的涼亭……

一切恍若五年前,讓他熟悉。

金萊看了好久才走。

他驅車從郊區到市中心的商業大廈樓下。

商業大廈十五層,是三行理事的辦公層。

金萊剛下車,連大廈都沒踏入,烏泱泱的看見一群人堵在門口,其中幾位是陵城出名人物的秘書。

金萊頓住。

權家的二少爺,不是這麼好見的。

是要排隊的,他也要……

誰也不能特殊。

金萊長長地吸兩口氣,邁著沉重的步子乖乖排隊登記,登記時他止不住的詢問,“權理事今天上班?”

“不上班。”前臺登記的小姐瞥了金萊一眼,“想見理事的人已經預約到下週三了。”

金萊握著筆的手一停,“預約都能見到嗎?”

“不能。”

“……”金萊指了指門口圍堵的人,“那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

“他們不相信理事不在商業大廈裡,想等,就等咯。”

前臺小姐說話風輕雲淡,卻像刀一樣刺痛著金萊的心臟。

他登記完資訊後,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公司秘書打來的,提醒他今晚八點半有應酬。

金萊說了聲知道後結束通話了電話,也和那群人一樣在門口乾等著,從白天到黑夜。

臨近應酬的時間點才離開。

一天,他連個背影都沒看見。

秘書接金萊抵達會所門口時,金萊一下車,一位年幼的小男孩被撞倒在他的腳邊。

“有病就去看!話都說不清楚賣什麼花?有多遠滾多遠!別在這礙眼!”

男人西裝革履,渾身散發著酒氣,醉醺醺地攆著孩子。

“對、對不起!”

小男孩抹著眼淚站起來,對著男人鞠躬,又對著扶了他一下的金萊鞠躬,說話的聲音極小,含糊不清的。

金萊瞬間明白了什麼。

男人已經晃著身體走遠,小男孩發抖著在原地哭,一遍遍的抹著眼淚,還強撐著對金萊道歉。

金萊看著地上散落的花,包裝紙上能清楚的看見鞋印。

他心疼地朝著小男孩伸手,小男孩卻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

金萊喉嚨發緊著抽回手,“不怕……不怕……”

“聽哥哥說,你沒病,你很好……很好,沒有病。”

“你的花哥哥要……賣給哥哥。”

金萊溫柔地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說不出話來,不停地在哭,身體微微啜泣著。

金萊看著他,透過這具弱小的軀體,看到了靈魂深處的另外一個人。

說不出話時,被人罵怪物。

他那時該有多難過……

難過的五年都不願意見他一眼。

金萊嗓子啞地說不出話來,遠處孩子的父親奔行而來,抱起男孩和金萊不停地道歉。

“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兒子他只是……”

金萊打斷他,“沒事,他很好,很乖。”

他哽咽著又說一遍,“他很乖,別罵他……別罰他。”

“好……不會的……”

身後的秘書付錢將所有的花買下,送進車裡,男孩的父親不停地和金萊致謝。

金萊伸手撫摸著小男孩的頭,唇瓣微微哆嗦著擠出兩個生硬的字來:“真乖……”

男孩走後,秘書看著眸泛波光的金萊,遞了張手帕過去,“金總,你怎麼了?”

金萊眼角發酸,“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個人……”

“誰?”

金萊沒說,只是垂眸笑笑。

濃稠的黑夜下,薄削的身影踩著月色進入會所。

一輛黑色賓利上,權南赫的眼睫輕顫,許久未能回身。

“少爺,今晚的宴會你不用親自來的。”閔律溫聲道。

權南赫修長的手指推開了車門,漆黑的瞳孔中目光深遠。

……

包廂裡,金萊嫻熟的與人談論著生意場上的事。

五年前,他獨自創業成立了一家影視公司,投資拍攝電影,所有錢都砸進公司裡,只想為自己搏一個地位,帶菠菜回家。

五年,還不足以成功。

但幸運的是,菠菜還在。

只是不願意跟他回家了而已。

推杯換盞間,金萊喝得頭暈目眩。

他扶著額頭往廁所走,他衝著臉,瓷白的肌膚上一片嫣紅,微敞的領口將透紅的鎖骨展露出來。

他用沾染著水的手抹著唇瓣和鎖骨,試圖降溫。

指骨泛紅的手擦著唇瓣,準備轉身離開時,迎面撞到了一個微涼的黑影。

權南赫將手本能搭在金萊的後腰上,將人勾住。修長的手指寸寸發燙,沁出一層細汗,卻遲遲沒有抽回。

極近的距離下,生理本能的渴望呼之欲出。

權南赫不受控的鉗制住了金萊清瘦的手腕,指節用力到將人掐紅。

金萊抬眸望去。

黑色西裝外套微敞,深色馬甲中埋著挺括領帶,胸口處掛著銀色細鏈,輕輕撞著胸膛。

清脆的響動在他臉頰不過三寸的地方響起,頭頂吞嚥口水的聲音比銀鏈更加清晰。

冷硬的線條,凌厲的眼神在金萊瞳孔中寸寸放大,彷彿隨時要抽身離去。

金萊反握住他的手腕,“我今天去找你了,沒找到。”

權南赫回神,蹙眉抽回手,冰涼的翡翠扳指擦過金萊的肌膚。

權南赫掠過金萊走到洗手檯前,他單手在冰冷的白色瓷磚上撐開,掀起眼皮看著鏡子。

權南赫惜字如金:“嗯。”

金萊說:“我想和你聊聊。”

權南赫洗手的動作微頓,目光冰冷如刀,很快又恢復了。

他沒答,但嘩啦啦的水聲好像給了金萊答覆。

“菠菜……”

“我有名字。”

金萊停頓幾秒,“你不是怪物,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我們還有很多事沒說清楚……”

權南赫關閉水龍頭,強按著身體的難受。

“不聽。”

他一字一頓,無比鄭重,又像是在鬧小孩子的彆扭。

“……”金萊問:“為什麼不聽?”

“不想聽。”

“為什麼不想聽?”

權南赫看著微微顫動的左手中指,淡淡道:“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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