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忌日
“權老爺。”
金萊笑著打招呼,目光不自覺地被權守上臂處的花給吸引。
很漂亮,還有露珠,走起路來時,花瓣會顫。是真的花。
“他好了?”權守目光落在金萊手中的藤蔓上,眼底情緒複雜。
金萊將盆栽遞了上去,權守端著盆栽左右端詳著。藤蔓的枯黃已經褪去大半,呈綠色,看著有生機許多。
彷彿昨日瀕臨枯死的,不是這一株藤蔓。
權守看向金萊,眼神中透著詫異,但情緒波動不大,是成熟的隱忍與穩重,“你怎麼做到的?”
金萊抿唇不答,權守沒再追問了。
權守端著藤蔓,“他現在情況怎麼樣?我能帶他出去一趟嗎?”
金萊點點頭,“要注意澆水。”
“好,我下午回來,金先生先休息半天。”權守端著藤蔓走了,只留了一道高大的背影給他。
金萊閒來無事,去後院幫忙澆花了。
在澆水的時候,金萊聽到了傭人們偷懶時的對話……
“誒誒?真快啊,一轉眼又到夫人忌日了,不知道這次老爺要在夫人墓前待多久……”
“是啊……權老爺十年如一日的,有錢還是個深情種,這種好男人上哪能遇到啊?”
“也不知道當年夫人是怎麼遇上的……”
幾聲自怨自艾的嘆息中,金萊聽了個大概。
今天是夫人的忌日。
也就是權守妻子的忌日。
權守是出了名的愛妻。一生只娶過一位妻子,並且這位妻子的身份、工作、名字,都無人知曉。
只知其在一次爆炸中意外離世,這場爆炸死了許多人,無倖存者,事件發酵的很大。
權守的腿,也是日夜去碑前長跪惦念,才磕壞的,落下了病根,不過四十出頭,卻需要拄著柺杖行走。
這位夫人去世時,權南宇不過七歲。自此體弱多病,鮮少出現在公眾視野。
金萊灑水的手忽然頓住,想起回權家那晚權守與權家人在二樓的談話。佛家人說,權守與那位女人相剋。
如此相沖的命格,權守堅持結婚,詛咒的因果全落在了權南宇的身上……
也是個可憐人,金萊這樣想。
*
陵城墓園。
權守單手捧著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單手抬著盆栽走到墓碑前。
墓碑上赫然刻著名字:艾曼·迪亞巴特。
在國外,結婚後都是冠夫姓的。但艾曼沒有,甚至在墓碑上,最大的是艾曼的全名。右側有一排小小的碑文:權守愛妻。
艾曼,是位優秀成功的女人。
她熠熠生輝,像明珠、像雪山,一切關於白、聖潔的形容詞都像是為了她量身打造的。
權守將艾曼最喜歡的白玫瑰放下,把盆栽也隨之放在墓碑上。
炎熱的夏天穿一身筆挺的西裝,是燥熱的,權守額上沁出細汗,迎面吹了陣風來,權守嗓音沙啞:“我帶南赫來看你了。”
墓碑上放著艾曼的照片,金色長髮,五官深邃,漂亮、知性、優雅,倨傲冷淡。唇角揚起的弧度,將她的冰冷鑿碎,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他伸手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指節都在發抖。權守時常在想,如果爆炸那天他在就好了……
可他不能在。他死的話,會沒人照顧權南赫。權南赫會活不下去,艾曼用權南赫留住了他。
他與艾曼說了許多話,一直頂著烈日站到了下午,用影子替藤蔓擋著太陽。臨行前,他端起藤蔓。
“別怪你母親,她也是沒有辦法。”權守的聲音輕輕地,風一吹就散了,藤蔓葉跟著顫抖。
權守抽回目光,依依不捨地看向艾曼,“你的實驗手札字太飄逸,我時常看不懂,以後念給我聽。”
“有幾項資料錯了,所以南赫還沒有恢復,但我已經給他找好了培皿器,等他平平安安的長大後,我就來陪你。”
權守端著藤蔓,消失在了落幕的夕陽中。
回到權家時,金萊正坐在後院裡發呆。
“金先生。”
權守走到金萊面前,金萊這才回過神,看著映入眼簾的盆栽,他抬手接過。
“勞煩金先生澆水了。”
權守看著生機勃勃的藤蔓,“雖然不知道您用了什麼辦法讓他恢復如初,但只要他還需要,權家會一直聘請你為培育師。”
“好,謝謝權老爺。”
金萊笑著說,他將藤蔓放在石桌上,然後端起噴壺給他澆水。
權守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金萊給藤蔓澆水時輕輕地挑逗著他的葉子,“菠菜?”
藤蔓抬起葉子抵在金萊的唇瓣上,金萊撥開,沒一會又搭了上來。
金萊陪他玩到日落。
太陽西沉後,最後一縷光輝照耀在金萊的髮絲上,權守路過花園時,遠遠地看見了金萊,近乎失神的往前趔趄兩步。
金萊端著藤蔓走近時,瞳孔中的模樣被替換,權守這才回神。
站定後,他挺起腰,英姿勃發。
“權老爺,你沒事吧?”金萊看著權守面色慘白的臉,擔憂地問道。
“沒事。”權守看著他的金髮,“你是歐亞混血嗎?”
“是啊,我母親是北歐人。”金萊笑著說,陽光下,他白皙的面板格外漂亮。
“北歐人……”權守低喃著笑了笑,“北歐人金髮居多,我的妻子也是北歐人。”
金萊眼睛不由地亮了亮。
他沒想到權守會主動提起妻子的事。
權守蹙眉走了,背影失魂落魄的。像是經歷了什麼滅頂之災一樣,手臂上的花都不似早上那麼生機有活力了。
金萊不明所以,但抱著藤蔓回恆溫室。路過樓梯時,他下意識的抬眸望向那幅藤蔓油畫,嘴裡低喃著“艾曼·迪亞巴特”的名字,仍覺得耳熟。
源於腦海深處的記憶,不斷地呼喚著他。可他就是想不起來,只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聽見過,又或是在哪看見過。
金萊回到恆溫室,背身換衣服。
“滋滋滋——”
鎢絲髮出微弱的電流聲,倏地,燈光被全部收了回去。金萊愣了一下,衣服剛穿到一半,僵著動作站在原地。
燈壞了?
金萊抬頭看著燈,望向窗外。窗外的夕陽仍在,暮色正濃,室內昏暗,但還看得清。
忽然,金萊感受到後背一涼。
像是有個東西,戳了戳他光潔的脊背,還冰冰涼涼的。
金萊立刻松下衣服。
猛的回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