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林耀午休時坐在椅子上轉筆發呆,手底下墊著一張名單。名單之上,所有人都死了。

他看著名單底部那排紅色的字:RLR計劃。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幼年時期,病床上躺著一位瀕死的男人,他唇色蒼白的望著窗外。

林耀當時不過十歲。

他站在男人身側,“叔叔……你在看什麼?”

男人側眸望向他,笑眯眯地扶著輪椅坐下。林耀站在他的身後,幫襯著扶住輪椅。

男人坐下,後衣領聳起,露出一片紅色紋路的圖騰,觸目驚心,如血絲纏繞。

“叔叔,你不舒服嗎?”林耀擔憂地問。

“小傢伙,叔叔病了。”男人伸手摸著林耀的頭,溫柔地說。

“很嚴重嗎……”

林耀小聲地問,眼底清澈一片。他的父母都是醫生,林耀從小就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對生病與死亡比尋常孩子要敏感許多。

男人笑著說:“不嚴重。”

他溫柔清雋,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的,如沐春風,溫柔漂亮。

可不過半個月,男人開始嘔血,食慾不振,發狂……

他被控制在床板上,臉上再無了笑容,眼瞼下一片陰暗。那個亮著冷白色白熾燈的病房,林耀再也無法進去。

他最後見到這個男人,是隔著一扇玻璃門。

父母站在病房內,男人的身上潰爛出血,他顫抖著伸手抓住了林耀母親的手。

他的聲音用力,彷彿要咬碎牙齒,“一定要,要阻……阻止……RLR計劃!”

這是林耀第一次知道RLR計劃。

籠罩在這層計劃之外的是一場蓄意策劃。

數百名人,都為此喪命。

其中也包括他的父母。

*

東沙島。

畢恩光將一枚藥劑抽入注射劑中,解徇坐在鐵質木椅上,撂開左側袖子。

畢恩光抬起藥劑,看著一滴藥液從針管流出,晶瑩剔透的藥液順著注射器流到橡膠手套上。

他將藥液注射入解徇的上臂。

藥液推入身體時,身體每一寸細胞猶如撕裂開來,解徇額上細汗直出。

畢恩光將注射器連著橡膠手套,一同丟入垃圾桶中。

畢恩光回身說:“藥劑是根據艾曼當年改良藥劑精進的,會撕裂重組血藤的DNA,有些疼。”

“沒事。”

解徇放下袖子起身,走到門口時,畢恩光說,“你帶商淮去一趟體檢室,做好後將人帶過來給我看看各項資料。”

解徇應下後離開了實驗室,正走到門口時,他疼痛難忍,身體如同被活生生撕裂開來,單手撐著門,緩了許久才往住宿樓走去。

解徇找到商淮時,商淮正站在陽臺上曬太陽,眼神盯著遠處樹上的松鼠看。

“解徇,有松鼠。”

“嗯。”解徇從後面抱住他,手心涼涼的,“剛剛身體有疼嗎?”

商淮:“你剛剛打針的時候疼了一下,沒別的了。”

解徇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鬆了口氣。

注射藥劑撕裂DNA的疼痛,並不會傳導給商淮。

解徇帶商淮下樓檢查身體,拿著報告去找了畢恩光,畢恩光看報告時,蹙眉,臉色極差。

“情況不樂觀,我會盡快安排新的藥劑。”

說完,他將報告收好放入一沓資料夾中,解徇帶著商淮離開時,畢恩光忽然叫住了他,“商淮,你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解徇垂眸看著商淮,並無單獨讓商淮留下的意思。

商淮給解徇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去門口等待,解徇這才離開。

在解徇走後,畢恩光起身嘆了口氣。

“商淮,你應該清楚你沒多久了。”

“是。”商淮笑著說。

商淮清楚自已的身體情況,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最後一搏,他並不抱有期待。

但他沒法掐斷解徇的期待。

“我有個方法能讓你恢復如常。”畢恩光目光幽暗深遠。

“什麼?”

“實驗體徹底死亡,締結的紐帶消失,你的身體會一點點的恢復。”畢恩光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商淮的話不假思索,“我不想要這個辦法。”

畢恩光:“你原本是個正常人類,卻成為了他的培皿器,用身體做容器,身體機能消損至死。你們之間只能活一個,他以後還會有新的培皿器,未必會記得你。”

商淮:“我知道,但你說的不對。”

畢恩光:“哪不對?”

商淮:“我和他同生共死。”

如果商淮走了,解徇也會活不下去。

解徇不會不要他,不會有新的培皿器。

商淮可以肯定。

畢恩光不解,看著商淮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瘋子:“因為他斷送你的未來?真的值得?”

“值得。”

商淮微微一笑,離開了實驗室。

行屍走肉如傀儡般生活百年,也不如有血有肉的活過32歲。

商淮走後,實驗室的大門合上。畢恩光伸手觸著後肩胛的位置,目光陰冷,“值得……呵,不會值得的。”

……

一週過去。

權南赫帶金萊吃完晚餐後,眼神可憐的看向一家甜品店,金萊猛得捂住口袋中的七十塊。

“你自已有錢,能不花我的錢嗎?”

七天了,金萊口袋裡的錢,每天都被惦記。

金萊一分錢都沒捨得花,說什麼都不給權南赫花,也不花錢親人了。

“菠菜不吃……”

權南赫勾住金萊的衣角離開,格外的乖。

回家後,金萊把錢藏好,沒給任何人看見。自從上次有賊後,他看哪都覺得不安全,最後把錢偷偷藏在權南赫的夏季西裝口袋中。

果然沒被偷!

金萊去浴室洗完澡,趴在床上,翹著腳等人回來一起休息。

等權南赫回來後,金萊不出意外的被壓了。

七天,就沒主動親過一次。

還藏著錢,不給花。

權南赫修長的手指,撬開金萊的薄唇,尖銳的牙齒劃過肌膚。金萊掙扎著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開。

金萊的瞳孔微暗,渾身燥熱,“血……”

“嗯,血。”

權南赫將人翻過來,坐在懷裡。金萊趴在他的肩上,咬著權南赫的肩胛,胸膛,齒痕遍佈……

鋒利的指甲,在權南赫的後背留下一道道明顯的抓痕。

金萊的意識介於清醒與模糊之間,清醒時,會十分愧疚的替權南赫舔舐著傷口,吻著血痕,小聲地說對不起。

意識模糊時,他下口極重,似要將人咬碎。最後,他乖乖地給自已戴上止咬球,含糊不清地說著話,湊身去碰權南赫的頸側。

隨著權南赫的形態逐漸穩定,金萊的情況卻越來越糟了。

成倍的糟糕……

三天後。

金萊已經無法直視權南赫的手了,他像是個怪物,咬人的想法已經被推至頂峰,瀕臨失控。

第四天,金萊徹底失控。

他將自已關在藤蔓築的囚籠裡,看著黑色的花發呆。

整整一週,哪也不敢去。

誰也不敢見,也不許任何人看見他。

權南赫也不許進來。

只要進來,金萊就背對著囚籠咬自已,以此威脅。

權南赫走後,他小小一隻團坐在床上,身側還放著幾張十塊錢。

金萊會在每天清醒時,走到門後,敲敲門,讓權南赫從門外遞十塊錢進來,再陪權南赫說說話。

這是七天裡,二人唯一的交流。

金萊會躲在籠子裡,數著籠子裡有幾張十塊錢,以此來推算日子,還喜歡枕著錢睡覺,他睡不了太久,也睡不踏實。

但他不能出去,他會傷人。

別人都會躲,但菠菜不會。

他不想咬菠菜。

也不想讓菠菜看見他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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