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死局

姜克走後，家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眾人心裡都沉甸甸的。他臨走時的話，明顯告訴我們，他和官府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

我甚至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姜家這塊肥肉，是不是本身就是很多人覬覦的物件？不止姜克，說不定官府有人也……

在這個王權社會，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二叔在片刻消沉之後，緩步來到二嬸的面前。

“李氏，我自認為對你不薄，沒想到你……”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撫上二嬸的頭髮，終於還是放了下去，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這這話像觸碰了什麼禁忌一般，二嬸忽然開啟了話匣子。

“我只是想要個兒子，要個兒子！老爺，沒有兒子，我們什麼都沒有了啊！我也是為了你，為了你呀！”二嬸抽抽嗒嗒，彷彿她還有一肚子的委屈。

“大哥就像神明一樣橫在你的面前，這輩子是沒有希望超過他了。可是他沒有兒子，我原本以為只要我生了兒子，這姜家就是我們的了，可是沒想到你也…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姜克的陰謀，老爺，我錯了，我錯了！”

二嬸忽然跪了下來，跪行到二叔的面前，緊緊地抱住他的腿，仰頭看著二叔。

“老爺，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我再也不貪心想要整個姜家了！”

她哭得很絕望，彷彿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掃地出門一樣。

“大哥的死，我的傷，都有姜克的影子。雖然暫時不能把他怎麼樣，李氏，你和他勾結，害得姜家走到今天，你有什麼資格談原諒？”

有晶瑩的東西也閃現在二叔白胖的臉上，他揚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甩開二嬸，上前對祖母行了一個禮。

“母親！罪婦李氏，請你發落吧！我絕無怨言！”他長揖了下去，沒有抬頭。

“老爺！老爺！”二嬸瘋狂地爬了過去再次抱住了二叔的腿，“老爺，不要啊！我知道錯了！”

姜雪琳哭得像個淚人，“父親！”她也上前抱住了二叔。

“雪琳，別鬧。如果你要和你母親一起，我也沒有意見。”二叔抬起了頭，冷靜地看著雪琳。

雪琳不可置信一般地往後退了數步，像是不認識這個父親一般，轉身撲在了祖母的懷裡。

“祖母！不要！”

祖母瞬間像蒼老了十歲，她混濁的眼裡再也沒有了光彩。“李氏，你歸家吧！老二寫好休書，明天就送你回去。”

“不！”二嬸瘋狂地尖叫著，雙手捂著耳朵，一個勁兒搖頭。“我不要歸家，我不要！”

“本來想送你到莊子上，了此殘生。看在雪琳的份上……罷了，你歸家吧！從此和姜家，再沒任何關係！”祖母費力地說道。

這些話，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身上。我連忙上前扶住她，生怕下一刻她就要倒下去。

二嬸忽然安靜了。茫然地看看二叔，又看看首位的祖母，再看了跪在祖母身邊的雪琳。

“我不要歸家。”她悽然一笑。然後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地紮了下去。

眾人都沒有料到這樣的變故。甚至蕭屹都沒反應過來。這樣潑辣一生好強的二嬸，會選擇這樣決絕的方式。

“娘！”雪琳瘋了一般從地上彈了起來，衝向二嬸。

“李氏！”二叔也如離弦的箭一般趕了過去。

屋子裡亂做一團。

大口的鮮血從她的胸口湧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快請府醫。”二叔試圖用手把鮮血捧回去，然而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

“我是姜家的人，誰也趕不走我。”二嬸忽然笑了，“誰也……趕不走。”

“不趕，不趕！”亮晶晶的東西從二叔的眼裡滑落下來，一滴一滴地掉在二嬸的身上。“沒人會趕你走！”

“娘！不要啊！你還要看著雪兒嫁人，我沒有了娘，以後該怎麼辦啊！”姜雪琳絕望地哭泣道。

“我的雪兒，”二嬸伸出手，顫抖地撫上她的臉，“好好聽姐姐的話，不要再錯了。”

二嬸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忍不住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像終於了了心事一般，迴轉頭看著雪琳，眼中有無限的愛憐。

“我的兒，一生順遂。”然後那隻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娘！”

“李氏！”

“二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