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混亂

與路途遙遠，人煙稀少的香山寺不同，凌雲寺是平江府轄區內規模最大、香火最旺盛的寺廟。每逢初一十五或者逢年過節，更是無數善男信女扎堆朝奉的聖地。

每到盛大的節日，官府還會派人維持秩序，所以凌雲寺附近的治安也是最好的。

然而有時候就是這麼邪門，如果事先知道這次去凌雲寺會經歷這麼多事，我一定不會選擇在那一天去給父母上香。

我和王姨娘、蔓蔓一行人到達凌雲寺的時候，大殿、廂房各處已經有不少的人。因為姜家年前才為各個大佛塑了金身，而且一直都是寺裡捐香火錢最多的大戶，所以凌雲寺有幾間廂房專門屬於姜府的。

聽說今天寺內其他臨時落腳的廂房都已經安排滿了，還有很多富戶和寺內交涉，為什麼這麼熱的天，家裡的婦人小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們比我們還來得晚，為什麼會有廂房？”

正當我們要越過爭執的人群走到後院的廂房去的時候，一個尖利的聲音把矛頭對準了我們。

“這……”負責接待的小沙彌一臉為難，“姜小姐她們提前訂了廂房。”

“怎麼可能？我昨天派人來問，你們回答的是房間有限制先到先得，現在怎麼又換了說辭？”另一個穿青色對襟外裳的聲音說道。

“施主，確實寺裡廂房有限，麻煩諸位在涼亭各處找地方休息，招待不周，請多多包涵。”小沙彌避開了這個話題，一邊作揖一邊說道。

而青衣婦人根本不聽解釋，非要也給她們安排廂房不可，現場一片混亂。

正在這個時候，更大的喧譁聲從外面大殿傳了過來，伴隨著尖叫聲，哭鬧聲，一層層的聲浪由遠及近。

“救命啊！”有女性哭喊的聲音。

“啊！別殺我！”

“嗚嗚嗚，娘，你在哪裡？在哪裡？”有小孩子呼喊的聲音。

一箇中年和尚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師弟，前面發生了命案，兇手已經逃了，官府正在尋人，你快把這些女眷都安置到後院去！”

“天啦！”

“你踩到我的腳了！”

“別拉我，快走！”

眾人亂做一團，沒頭蒼蠅一般亂竄，哪有平時端莊優雅的樣子。

小沙彌一個勁兒地喊著：“諸位施主靜靜，靜靜！”然而根本沒人理他，依然一窩蜂地亂擠著。

這樣下去，大家可能都要玩完。

我看著旁邊的石桌，連忙爬了上去，把雙兒怕我們路上口渴而準備的果茶一股腦兒朝地上砸了下去。

哐噹一聲，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如果誰想拉起大家一起陪葬的，就再嚷嚷，我們先把這些害群之馬解決了。如果不想死的，就聽安排！”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要聽你安排？”人群中有個高挑的女子，不屑地說道。

“憑什麼？憑我姜家在後院有幾間廂房，可以免費提供給大家落腳，你呢？”我斜斜地看了過去。

她低下了頭，人群中再沒有了異議。

“姜小姐，我們可以去你那裡落腳嗎？”

“姜小姐，還有我們家，祖母年紀大了，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待在外面。”

有人陸續走出來說道。

“今天不止我姜家，還希望所有訂了臨時廂房的，都擠一擠，讓大家都到後院去。”

我環視了一下週圍幾個大戶，都沒人吭聲，所以乾脆就讓小沙彌開啟各個房間，把每個房間裡都塞滿人。

“年輕的女眷，如果放心我的，都可以來姜家的廂房。”

因為姜府的房間在後院最末的位置，誰也不知道所謂的兇手到底是什麼人，能夠離院門最遠的，肯定是最安全的。

人群中陸續走出了很多年輕的姑娘，我讓蔓蔓和王姨娘她們先走，我留在後面等著把所有人疏散完。

“姐姐，你快點回來。”蔓蔓一臉的擔心。

“嗯，我知道了，這裡離大殿比較遠，歹人不一定會找到這個地方，而且就算來了，也需要一段時間的。”

我當然不是為了救人而犧牲自己的聖母，我是怕遇到不聽安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拖累了大家。

不一會兒，眾人都已經安排到了各個房間。

“請諸位施主鎖好門，千萬不要出來。”小沙彌千叮嚀萬囑咐。

“小師父，他不進來嗎？”蔓蔓看著那個一臉稚氣的小沙彌，忍不住說道。

“他一個男的，怎麼進來？”

“你還有沒有廉恥？怎麼能讓一個男人和我們待在一起呢？”

房間裡響起了三三兩兩的譴責聲。

“多謝姜二小姐好意，無心就不進去了。”他雙手合十給蔓蔓行了一個禮，然後站在了廂房外面。

這就是人性，這些人平日裡做寡廉鮮恥的事情還少嗎？這個時候，人命關天，卻又標榜男女有別了。

我剛想開口，忽然院門外傳來了一箇中氣十足的怒吼聲：“站住！前面已經沒路了！快放棄掙扎，等會賞你一個全屍！”

眾人忽地禁聲。

有人互相抱著瑟瑟發抖，有的下嘴唇都快咬出了血，有膽小的已經跌坐在地上捂住嘴巴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哈哈，要爺爺投降？沒門兒！我就是死，也會拉著你們陪葬！”

聲音已經到了院子裡。

我聽到了小沙彌走過去的聲響。

“阿彌陀佛，施主！佛門淨地，還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個傻子！他難道想感化窮兇極惡的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