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此去經年

裴望看著面前俊秀挺拔、皎皎如明月的侄兒，彷彿看見今上混濁卻又透著精光的雙眼，忍不住一陣噁心。卻又看見自已妹妹的影子，心痛一陣又一陣地襲來。

他如花似玉的妹妹，為了讓今上放下對裴家的戒心，心甘情願地嫁入皇家，然而最終卻落得被人絞殺的下場！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結局，還不如直接就反了！哪裡會賠上自已妹妹的一生呢？妹妹和徐崢，也會姻緣美滿吧？

裴珩看著舅舅，不由得心下茫然。他看自已的眼神，有無限憐愛，又有幾分憎恨。

“見過舅舅！”他抬步上前行禮。

裴望似乎才從回憶中抽身出來。

“珩兒能看見了？”終於還是對妹妹的愛超過了對那個人的恨，他放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慈愛。

“託舅舅的福，珩兒能看見了。就是，就是很多事還是想不起來。”裴珩恭敬地回道。

“想不起來，未嘗不是一種幸福。”裴望一聲長嘆，“現在裴家反了，反的物件還是你的父親，你……”

他沒有再說下去，一邊是慘死的母親，一邊是賜予他生命的父親。

這對於孩子來說，如何不是一種煎熬。

“裴家不會逼你站隊，但是，你母親的仇，我們是一定要報的！希望到時，你不會在戰場上和舅舅兵戎相見。”那又將是怎樣的人間慘劇啊！

“從他對母親下手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稱作我的父親了！”裴珩抬起頭，看向如今裴家的掌權者。

“也許我受傷、失憶背後，都他的手筆。我失憶後，只記得自已叫裴珩，而不是周景珩。裴，是母親的姓，也是我的姓。”

“孩子，”裴望老淚縱橫，“你娘是我我最小的妹妹，從小被裴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居然……居然被他絞殺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好狠的心吶！”

裴珩看著這個當權者眼淚花花的樣子，記憶缺失的疏離感忽然少了很多。

他還在絮絮叨叨。

“不知道婉娘痛不痛？她會不會說，哥哥，救我！求你救救我？”

說罷，竟然無法自抑地失聲痛哭起來。

“舅舅！”裴珩心痛如絞，上前抱住了裴望，彷彿那個畫面就在眼前，被絞殺的母親，用力地掙扎著，青筋畢露，手臂不由自主地伸向前方，向自已的哥哥和孩子求救。

而那時，自已又在哪裡？是中了七重花的毒在黑暗裡瑀瑀獨行？還是和江瑤跌落山崖生死未卜？

而那個人，又在哪裡？是在問仙閣裡求神問道？還是在雍和宮裡想著下一步的計劃？或者在哪個妃嬪之處縱情享樂？

“殺妻害子，滅絕人性，德不配位！”裴珩一字一句地說道，恨不得生啖了那人的血肉，為母親報仇雪恨。

“你那好二哥，已經趕回盛京了。清河崔家，已經和他榮辱與共。婉孃的死，多半是皇后娘娘的手筆，現在還汙衊裴氏為亂臣賊子。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們無非覺得我已經死了，裴氏師出無名。我準備以周景珩的名義，討伐不仁不義，殺妻滅子，迷信長生之道，害得百姓民不聊生的惡人，發檄文，號召天下義士，共襄盛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