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祁洛到國師府接穆青霜出發。

時間還很早,但裴渡卻不在府中,聽府中打掃的下人說,裴渡昨天夜裡出去後就沒再回來,不知道去哪裡了。

祁洛看來是來不及與裴渡道別,於是吩咐府里人向他轉達一聲,便帶著穆青霜出發了。

祁洛騎馬走在前面,穆青霜坐在馬車裡,後面跟著十幾個侍衛保護他們的安全,人數不多,但盡是精英,應當是足矣。

重走這段路,祁洛感到分外的熟悉,不禁回憶起兩月前的種種。

都城到南境路途遙遠,一天下來,走了大半。

日落黃昏,祁洛帶人尋了一處客棧歇腳,次日一早,再行啟程。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祁洛開啟窗戶,向外眺望,入夜寒涼,站在窗前,晚風迎面吹來,真是令人精神抖擻。

及至黎明到來,天光大亮。

他們又再次啟程。

快到中午的時候,眾人再次回到清水縣,一切都與當初祁洛初次來到清水縣時一模一樣。進入城中,方才感到殘敗蕭條,無人的落寞。

百姓經過妖邪的侵害後,顯然變得更加小心謹慎,祁洛帶著這群人在城中走著,看到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偶爾才有那麼幾個膽子大的,悄悄開啟窗戶看上一眼,但都很快縮回頭去。

看著眼前的場景,祁洛心如刀絞,但又無能為力,在那些大妖面前,普通人的功夫幾乎毫無用處,只能任其宰割。

祁洛準備先將穆青霜送回家中,其他再做打算。

一路寂靜,穆青霜也一言不發,沒曾想,回到家鄉帶給她的竟是無限的衝擊與創傷,祁洛試著安慰她。等穆青霜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二人也不再交談,當然,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自然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他們回到穆府,裡面的情況也同樣糟糕。

當日,整個清水縣都被妖邪吞沒,穆府自然也未能倖免。

府中地面上的血漬不久前才被清理乾淨,隱隱約約能看出一些痕跡來,一片一片分佈不均,看上去還是那麼觸目驚心,府中的下人盡數散去,偌大的府中,如今也是空蕩蕩的。

穆青霜下了馬車,腳下似乎沒什麼力氣,走路搖搖晃晃,似乎馬上就要摔倒。

但她堅持不要別人扶著她,一個人獨自踏進府中,一步一步,好像在親歷當初的一幕幕血腥畫面。

祁洛的心被揪起來,好像也開始發痛,點點朦朧的畫面漸漸遮擋了他的視線。

他看到屍山火海,聽到悲鳴。

那簡直是災難!

祁洛站在穆青霜身後,看著她一步步向前走。終於,她再也忍不住,無助地摔在地上,掩面哭泣,難以自控。

聽到外面的動靜,屋內有人開啟了房門。

穆青言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但很快,視線被穆青霜吸引,他也瞬間紅了眼眶。

穆青言衝到穆青霜面前,伸手扶起她。兄妹二人眼神交錯的一剎那,他們緊緊相擁。

穆青霜結結巴巴地喊著“二哥”,穆青言一個勁地安撫她。

祁洛站在大門門口靜靜看著眼前兄妹重逢的畫面,不禁有些心酸。

恰好,穆青寒從外面回來。他看著自家門口突然來了這麼多侍衛,一時間也不免會有些吃驚。

但當他的視線穿過門外侍衛看到祁洛時,還是不忘先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祁洛的心情也很沉重,看到穆青寒回來,心裡還是莫名得到了一絲寬慰。

侍衛為他讓出一條道路,穆青寒走進府中。

“青霜!”穆青寒忍不住喊道。

穆青言向門外看過來,同時也鬆開了穆青霜。

穆青霜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兄妹三人歷經風雨,總算是再相見了。

隨後,他們回到房中,訴說著彼此的思念,對於皇帝和祁洛對穆青霜的照顧更是表現出萬分的感激。

至於清水縣如今這幅景象,穆青寒穆青言二人也為祁洛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說明,當然這是在送穆青霜回房休息之後才說的。

當日,千河雲月送祁洛和沈暮陽二人回到都城後,那些早已在城外樹林中蠢蠢欲動的妖邪便開始大舉進攻清水縣。他們毫無緣由地殺戮,並且不斷拓展著他們妖族的地盤。

可那一天,穆青寒和穆青言還在別的地方找尋妖物的蹤跡,他們去了安寧鎮,甚至是更遠的地方。等到他們回來地時候,一切都晚了。

在穆青寒的講述中,幾天後,他們兄弟二人在安寧鎮遇見了裴渡,還有千河雲月二人,他們四人同行,回到了清水縣。

不過好在妖王不在清水縣,以裴渡為首,術法上乘的這三人幫他們擊退了盤踞此地的妖邪,救下了穆青霜。但這裡仍舊危險重重,穆府早已被妖物屠戮殆盡,所以請裴渡將穆青霜帶到都城避險。

在這兩個月中,他們夜以繼日地清除著清水縣殘存的妖物,近幾天,這裡的妖物才終於銷聲匿跡。

儘管如此,這些事還是不可避免地在百姓心中留下了極大地陰影,祁洛一行一路走來看到街道上的一幕幕情形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穆青寒穆青言二人請求祁洛在這裡多留幾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裡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若祁洛作為當朝六皇子,能在這裡多停留幾天,相信這對於當地百姓來說,必定是極大地慰藉。

祁洛沒有推辭,當即應了下來。

事後,祁洛本欲尋一家客棧暫住,只是現如今出門做生意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說住客棧了,那自然是重新開辦不起來的。況且如今穆家的這兩位公子年少時在外學習,在當地百姓心中分量並不重,所能帶來的安全感和信任自然也是少得可憐。

無奈之下,祁洛只好暫住穆府。

一片蕭條,百廢待興,整個清水縣之上都彷彿籠罩著一層黑霧。生活在黑霧之下的人們,恐懼,無助,絕望,他們難以喘息,日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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