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p出了臥室，六道眼神直勾勾的盯在方妙臉上，盯得方妙頭皮發麻。
婆婆出來給出官方解釋：“放心吧，我已經給喊過魂了，回家睡一覺就好了。”扭頭又叮囑方妙：“可記住嘍！莫開口，莫回頭，只管一路朝前走。過了今晚，明早上見著老陽兒再開口。”
方妙點頭，不管真假，反正氣氛是有了。
眼看沒啥熱鬧了，兩家子小輩紛紛告辭。臨走，婆婆又塞了點新鮮蔬菜和一大袋燉肉給方妙，說是她一家搬去的城區買東西貴，婆婆家這邊有個農貿批發市場，買多一點很便宜，就多少補貼方妙一些。
方妙下意識要開口道謝，被婆婆一把掐在胳膊上：“還沒出門就忘了？記著點兒這疼，出了門就縫上嘴，只當自己是個啞巴，有多少話留著明兒再說！”
公公也一臉嚴肅：“聽你媽的話。”
方妙囧。
揮別了老兩口，方妙一家提溜著大包小包，如來時一樣，往地鐵站走。
今年的天氣有點怪，都三月中了，氣溫一直在零下和零上之間徘徊不說，風還大，一到晚上就跟天漏了似的，狂風呼嘯。路邊時常見到被吹歪吹倒的樹木，還有路邊躺倒一排排的腳踏車電動車。
方妙在北方，沒見識過颱風，想來現在這種被風推著走，想拐彎都停不下來的感覺，應該有幾分接近了。幸好回程的路是順風，不然真不敢想頂著風還能不能走到地鐵站。
路上，梅恆宇把包袋都集中在右手上，騰出左手拽著方妙，方妙拽著梅琳，三個人勉強沒被吹散。等進了地鐵站，風小了些，才站穩腳跟打量彼此。方妙披頭散髮，綁馬尾的發繩早不知給吹哪裡去了，梅琳也是一樣，兩耳都被吹木了。方妙趕緊搓搓梅琳的耳朵，把她脖子上的圍巾往上提了提，儘量蓋住耳朵。
一旁的梅恆宇見沒人搭理，咳了兩聲。。。又咳。。。
方妙拉著孩子往後退一步，心想要是你感冒了可別傳給孩子。
梅恆宇見此，臉上面無表情。為了幫助方妙平穩度過今晚的啞巴期，三人約好都不開口，儘量避免招惹方妙說話。於是，梅恆宇啥也沒說，帶頭往乘車大廳走去。
沒想到，週末晚上這麼冷還有很多人坐地鐵。因為人體散熱器數量夠多，大廳裡顯得挺溫暖。三人一路沉默無語，坐地鐵，換乘，繼續坐地鐵，出地鐵，終於走在回小區的街巷裡。期間，為了制止方妙發聲，梅恆宇扭了方妙耳朵兩次，梅琳也被彈了一次腦門。
走著走著，梅恆宇突然靠近方妙，用掛著袋子的手去拉方妙的手，方妙正待感動，以為老公終於情商線上，怕自己走累了，要拉著自己一塊走。
沒成想，梅恆宇手腕一抖，掛著的袋子提手就落下來，順滑的跌入方妙的掌心，然後，梅恆宇撤回手，挺胸抬頭的拽過梅琳。。。跑了。
方妙呆了七八秒才反應過來，NND！自己咋就不長記性？！都被這一手騙過多少回了，怎麼就愣是不長記性呢？
剛要喊站住哪裡跑，方妙又反應過來，想要捂住嘴，手裡卻沉甸甸的，抬不起胳膊來。。。算了，這仇先記下，等明早再報！現在先想想，是給他豆漿碗裡倒半瓶芥末呢，還是豆腐腦里加一瓶醋呢？
等方妙提著袋子，艱難的爬樓梯，一步一喘的進了家門，那爺倆已經排排坐在沙發上，打起聯機遊戲了。
看見方妙，梅琳抽空給了個笑臉，梅恆宇則是一臉老子很忙沒空理人，頭都不抬。
行啊，方妙咬牙，這是欺負自己今晚沒法罵街啊！哎，以後可得長記性，但凡老公手裡拿著包，自己絕不跟他拉手！
把婆婆給的東西歸整好，方妙累的澡也不洗，閉眼換了睡衣就躺下，要說冬天哪個姿勢最幸福，那絕對就是躺在被窩裡。
方妙幸福的躺著，感覺人像飄在半空的羽毛，隨著有節奏的吟詩聲，一晃一飄的，還挺有趣。。。等等，怎麼又聽見怪聲音了？
方妙感覺不妙，自己路上確實沒回過頭，沒說過話，頂多發出過單音節的啊，難道這也算？
婆婆的喊魂沒用啊，在昏過去的前一秒，方妙在心裡吶喊。
意識是在一陣劇烈頭痛中恢復過來的，方妙感覺到自身的高熱，想要睜眼喊人，卻發現根本無法指揮身體。意識在半空飄蕩沉浮，像是要離體一般，可偏偏又被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拉扯住，方妙本能的想要掙脫開，逃離那痛苦，卻又下意識覺得離開不好，兩頭為難間，頭頸處短暫的有了一片清涼，女兒呼喊媽媽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朦朦朧朧的，像是隔著水，聽不真切。
方妙感覺到意識在逐漸渙散！身體越來越輕，越升越高，要不是有天花板擋著，幾乎要衝天而去。可隱約中，女兒和老公每一次的呼叫，又將她拉回一分。
沉沉浮浮中，意識的自我保護機制上線，像是磁體吸引鐵屑一般，將潰散大半的意識勉強凝聚起來，又伸出一隻觸角，緊緊勾住身體，暫時穩住了局面。
幼年時的畫面開始在方妙眼前展現，像是3D立體電影，只是沒有聲音，還是快進版的。方妙暗自罵了句粗口，這是老天來暗示自己該下線了嗎？那可不行！自己才三十六歲，上有長輩要奉養，中有老公要陪伴，下有幼女未長成，沒媽的娃多可憐，萬一梅恆宇那傢伙再給娃整個後媽。。。幸好，自己的銀行卡密碼他倆都知道，倒不會便宜銀行。
剛要鬆口氣，方妙猛的想起給梅琳存的學費摺子，因為打算等梅琳高中畢業再拿出來，平時不動，所以只辦了存摺沒有卡。搬家時怕忙亂中出差錯，銀行卡都放進錢夾裡，存摺有點大放不下，自己就把摺子藏在iPad的皮套夾層裡，想著iPad不丟，存摺就丟不了。可這事沒來得及告訴那爺倆啊！不行，裡面存了大幾萬呢，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難道要便宜銀行了？
方妙頓時怒從心頭起，火撞頂梁門，用盡所有的力量俯身衝向床上的身體，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
數不清嘗試了多少次，方妙的意識觸角已經淡至無形，眼看自我保護功能就要下線，之前強烈的頭痛已漸漸感覺不到，方妙預感自己很快就要陷入無知無覺中去，再也不會醒來。可，女兒的悲聲和老公的嘶喊又把她往回拽了一下，像是有針在刺她的心。
不管了，再試一下，方妙模糊的想著，趁著往回拽的力道拼命掙扎——嘭！腦子裡突的怦然炸響，似乎有顆煙花在意識裡綻放，隨即方妙身子一沉，意識回籠，身體的高熱疲憊感一下子襲來，方妙知道，自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