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新娘的事情在鬼方鎮傳的沸沸揚揚,誰也不知道詭方白最終定的是誰,花妖狐媚們搔首弄姿一段時間後見毫無動靜,便也懶得再折騰。

這日,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從長街的另一頭走來,她身後跟著十幾號人,都是煉化成人形的妖,氣場十分強大,街邊的小妖們都紛紛避讓開來。

許無意戴上面巾也躲到了一邊,卻沒想到那老婆婆徑直向她走來。

“無意,”她威嚴的面容上有了一絲笑意和慈祥。

無意抬起頭,露出那雙異常好看的眼睛看向她,這是詭婆,是詭方城城主設在鬼方鎮的下屬,統管鬼方鎮所有的妖怪。無意認識她,對她也頗有好感,因為無意的名字就是她起的。

無意的父親鐵匠老許曾告訴過她,自己帶無意剛來時,無意還沒有名字,碰上了詭婆,詭婆便問他孩子叫什麼。老許說不知道,就隨便叫吧,我打鐵的,叫她阿鐵就行。

詭婆搖搖頭不樂意道,“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隨意。”老許便說:“不能隨意就叫不意吧!”

詭婆有點生氣,但她還是鄭重地在鬼方鎮的登記冊上寫下了“無意”兩個字.

一個“不”字改成了“無”字,名字好聽了不少,詭婆十分滿意,老許也十分滿意,只有無意長大後覺得叫阿鐵其實也挺好的。

因為名字是詭婆起的,所以詭婆對她印象深刻,平時遇到也對她格外可親些。

詭婆最喜歡誇無意的眼睛,那是妖族最好看的眼睛,不是狐狸的魅,不是花妖的豔,而是一種魅豔之上的高貴。

如果單看這雙眼睛,不少妖怪會覺得她是一種血統高貴的妖,但無意摘掉面紗,他們就會失望地搖頭離開。

所以詭婆的誇讚,只能停留在眼睛上,誇了上百年,無意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但今天,詭婆除了開門見山先誇無意的眼睛,又誇了無意的手藝,接著又誇無意的品性,無意的勤奮、無意的執著甚至無意洗乾淨的鞋子,擺放整齊的茶杯等等。

無意覺得頭皮有點發麻,詭婆這麼夸人是不對勁的,她平時咒罵那些不遵守秩序的妖怪更多,誅殺欺負弱小的妖怪也從不手軟,但誇一隻妖卻是相當奇怪的。

無意說:“婆婆您是有什麼事找我麼?我最近正忙著給驢哥打造一套好蹄子,忙完就能幫您做了。”

詭婆笑眯眯地看著無意搖了搖頭,“無意,婆婆今天來是給你說媒的,神族的十四郎讓我在鬼方鎮給他物色一個新娘,我物色來物色去,就相中你了。”

無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摘下面巾,“婆婆,我這個樣子,您是跟那個十四郎有仇麼?”

無意的樣子,詭婆雖然見過許多次,但每次看還都是有些尷尬。按理說,這鬼方鎮好看的妖和難看的妖都有,但把好看和難看集中到一張臉上的還真沒有。

許無意的眼睛太好看了,那是高等妖族的眼睛,但她眼睛下的面孔就不敢恭維了,嘴尖牙齙,似鳥非鳥,似獸非獸,詭婆一度懷疑她娘可能是被什麼妖怪強了才會生出許無意這樣的容貌。

老許雖然一直對外宣稱許無意是她的女兒,實際上誰都知道,他一個打鐵的低等神族,哪裡能生出一個沒有一點神性的妖族。

許無意是老許撿來的,不過他對無意還不錯,除了不告而別這點。

詭婆笑道:“你別這麼說,我是按人家要求找到的你,人家想要一個品性極好的妖,咱這街上,花妖狐妖容貌最好,但各個不是省心的主,小一點的妖怪膽子不行,見了生人就亂咬,你要大凡能找出個品性極好的,我倒願意找人家說說。”

無意看了看整條街,鼠竄蛇行,豬狗橫道,這群妖怪莫說嫁人,出去就得被打死。花妖狐妖最喜歡找無意打造暗器,他們變著花樣玩打殺遊戲,這也就是在鬼方鎮,出了這裡恐怕一夜過後新郎就得屍骨無存。

無意嘆口氣,“婆婆,那個十四郎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一個神族怎麼會喜歡妖怪?”

詭婆也跟著嘆口氣,“說來話長,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和城主打賭打輸了才要娶一個妖怪為妻,實際上是因為他喜歡上了一個高等的神族小姐,還輕薄了人家,人家父親出來揍了他,還非要逼他娶個妖怪為妻羞辱他。”

“哦,您是找我來羞辱他的……”許無意終於明白了這其中的邏輯。

詭婆尷尬地笑笑,“也不能這麼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爹走了以後你一個人撐起打鐵鋪,看看這手上的老繭。”

詭婆拉過她的手,揉捏著道:“你看看咱這街上,蛇啊鼠啊的,你能挑誰做幫手?找新娘雖然是城主下的命令,但我也是想著這也是個好去處,我打聽了,那十四郎雖然是個低等神族,但容貌不錯,且和咱們城主有交情,你往後啊也能有個好去處。”

許無意笑了起來,“婆婆,你這邏輯不對,我既然是去羞辱他的,他豈會好好待我,我雖然沒有什麼靈力去攻擊他人,但我打鐵這麼多年,這些妖怪們跟我交換的東西,足以讓我自保,我還找幫手做什麼。”

無意如此一說,詭婆倒也真有些為難了,她沒想到無意會拒絕,早就把無意的名字報給了城主詭方白,那邊也批示了“可”。

詭婆只好拿出批文道:“那現在可怎麼辦呢,要不你去和城主說說?”

無意看了眼自己名字上的“可”字,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好像是不經允許就被賣了一樣。不過她也知道,詭方白的命令那可不是能違抗的,城中成千上萬的大妖都得聽他的,她總不能跑到他跟前說我不願意吧。

生意人,自然有生意人的頭腦,無意很懂這個。

無意指了指詭方城,“既然城主都批示了,我也不能不同意,不過我得要嫁妝,我以後想去那裡面開打鐵鋪,他得允許我進去。”

無意心中有自己的盤算,鬼方鎮這條街上,蜂妖的毒出去就能賣好幾兩銀子,花妖的蜜,脂粉鋪能開出高五倍的價格,如果是詭方城的那些大妖們能給她一點毒一點蜜,她倒手一賣,下半生就不愁吃穿了。

無意這邊算盤打得噼啪響,那邊詭婆已經應了下來,“這都好說,給你開一張辦事的文帖,你就能進去了,不過你靈力低,去了容易受那些大妖們欺負,我讓城主再給你些寶物,保證這次出嫁讓你有賺無賠。”

於是大家都很高興,鬼方鎮的婚禮就成了神族、人族、妖族都很期待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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