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鈴的聲音。

“不好!”那道士聽見鈴聲,慌得往蘭妃屋內跑去,同時跑出的還有九皇子屋裡正在餵飯的蘭妃。

但是跑到門口齊齊呆住了。只見白希音動作優雅地搖著三清鈴,穩穩站在門口。

屋內一個類似嬰兒的怪物正捂著耳朵,在地上打滾哀嚎。

三清鈴是道教中法器。它發出的叮鐺聲清脆悅耳,在一般人聽起來是一種悅耳的音樂,飄蕩於風中,使環境更寂靜,可令修道之人心神平靜。但在妖邪、鬼魅乃至殭屍聽起來卻是十分刺耳,令他們心驚膽戰。

皇上、皇貴妃聽見動靜,邁出去的腳步又撤了回來,齊齊朝蘭妃正房走去。

看著門裡在地上滿地打滾的東西,皇貴妃說:“臣妾就說看見個東西跑進蘭妃屋裡,果然是個怪物。”

“他不是怪物,不是怪物!我可憐的孩子……”蘭妃跌跌撞撞跑進屋內,抱起地上的東西緊緊抱在懷裡,看著它痛苦的樣子對白希音喊,“不要再晃鈴了,求你不要再晃了!”

白希音收起三清鈴。

這時皇上走進屋內,覺得事情蹊蹺,隱約似乎猜到了什麼,便厲聲問:“蘭妃,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蘭妃失聲痛哭。

“這不是怪物,它是我們的翼兒。”

“休得胡言亂語,翼兒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這是個什麼東西?莫非你魔怔了?”皇帝發怒道。立刻摒退左右下人。只留皇貴妃、白希音和那個道士。

“的確是啊!皇上!”蘭妃看瞞不住了,悲傷地說。

“那年,翼兒才兩歲,他就歿了,臣妾不甘心呢……正當我抱著他的屍體漫無目的地走著時,碰上了臣妾的舅父——長山道長。他看我可憐,便教我將他養在身邊……”蘭妃失痛哭。

果真如此。從乾坤八卦鏡裡,白希音看見蘭妃和九皇子用飯,兩個人擺了三副碗筷就心生疑慮,只有養了小鬼的人,才每日供奉它。

“朕不是讓在江南厚葬了翼兒嗎?並追封他為翼王,你如何能……?膽大妄為!”皇帝咆哮道,有點情緒失控。

“臣妾沒有那麼狠心,那麼遠的地方,他一個人呆在那裡,他那麼小……”蘭妃低聲啜泣。

“你!糊塗!”皇帝手指蘭妃說不出話來。

人死為大,入土為安。蘭妃卻把四皇子偷了回來,並且在長山道長的幫助下,將其養成了小鬼。然後讓它幫自己做事,永駐青春、換顏,還控制皇帝的心智。但是卻讓其不得輪迴解脫,當真可恨。

“孩子既已去了,就該好好將他安葬,讓他早日投胎,輪迴轉世。才是一個做母親應該做的,你留著他在身邊,不是耽誤他麼?”白希音覺得蘭妃很自私,在為自己狡辯,很是氣憤。

“你閉嘴,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好端端跑到京都來幹什麼?你的眼睛那麼像她,一看你就是她生的孩子!你們母子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初要不是她總霸佔著皇上,我的翼兒也不能死!我恨你們!”蘭妃恨得咬牙切齒。

“啪”一耳光打在了蘭妃臉上,“蘭妃,你瘋了麼?”皇帝怒道。

白希音也是聽得心頭一驚,一頭霧水,什麼跟什麼這是?自己母親不是好好的在藥王谷麼?跟皇上什麼關係?莫非是長得像,認錯了人?

“你到現在還是那麼偏袒她?十六年來,臣妾養翼兒做小鬼,每日讓他食我之血,慢慢施法幻化成她模樣去吸引你,竟也不能打動你分毫麼?皇上!您有沒有愛過我幾分?皇上!”看著這個她自入宮第一眼就愛上的男人,滿臉悲憤欲絕,語無倫次。

“皇上,您知道您這些年來為什麼會神使鬼差地跑到臣妾的宮裡來嗎?是翼兒,翼兒幫臣妾迷惑您的神智。哈哈哈……因為我有一雙像她的眼睛,我每天看著自家那雙眼睛都恨不得剜了去,但我就讓那雙眼睛每日看著她最喜歡的皇上與我銷魂蕩魄……”蘭妃可謂殺人誅心。

“住口!你瘋了!”皇帝心口起伏,手指顫抖,“蘭妃,你竟如此噁心!”

“來人!”進來兩個嬤嬤,“傳朕口諭,蘭妃鬼迷心竅,對朕不敬,擄去封號,打入冷宮。堵上她的嘴!”

“哈哈哈……沒想到那個賤人,又生了個小賤人,還來與我作對,蒼天待我不公啊!唔……”

皇貴妃一時看得呆了,資訊量太大,還沒緩衝過來。

“慢著,”白希音打斷他到,“四皇子雖被養成小鬼,也非他本意,應該讓他早入輪迴,才得安生。”

皇上點點頭。

這時,蘭妃懷中的小怪物,兩眼含淚,可憐兮兮地望著白希音,又看了看蘭妃。蘭妃的嘴被堵住,眼神悲傷,似是不捨,但說不出話來,只是慢慢鬆開了手。白希音伸手,那小怪物回頭看看蘭妃,終是跑到她手上。

白希音拿出一張超度符文,貼在小鬼額頭,口中唸了超度咒語,只見小鬼慢慢升起來,對著白希音笑了笑,以示感謝。化作一道亮光飛走了。

“它是走了嗎?”皇貴妃問。

“是,去向他該去的地方去了。”白希音點點頭。

是真的和她很像,皇貴妃心下暗歎。

長山道長交代:蘭妃養小鬼並未做過其他傷天害理之事,這次原本也只是小懲東城侯,用小鬼施法讓九皇子發燒,略加懲戒。沒成想東城侯長得那麼像那個人。傷口再次被揭開,前塵舊恨衝昏了頭腦,便起了殺心。囑咐嬤嬤帶他來,務必將白希音除去。

長山道長蠱惑人養邪術,坑蒙拐騙,皇上責大理寺問審,因牽扯皇家秘辛,入獄後,下午便死在牢裡了。

嫉恨招致惡果,深陷其中卻不知。白希音輕輕搖了搖頭。今日是自己懂陰醫,假如不懂,不知會不會栽在這裡?

冷宮裡,蘭妃手裡抱著枕頭,似哄嬰兒一般喃喃自語:“我的翼兒快睡覺……”

皇貴妃來看她的時候就是這樣,不吃也不喝,一如多年以前的那個日子。

唉,何苦來著。

蘭妃眼前似回到了入宮的那一天:宮牆內,梨花樹下,他身穿一襲深紫寬袍,一根玉簪將頭髮束起,眉眼濃黑如墨,薄薄的嘴唇帶著一絲傲慢的笑意。那一刻,彷彿春風迷了眼睛,心裡、眼裡再進不去別的人了,整個世界都是他。

少女的心從此追隨著年輕帝王的心。字裡行間全是你,一筆一劃都是你。但是對方卻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明明知道註定是個悲劇,卻還要執著追求。

每次看到皇帝痴迷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就妄想皇上真的是愛著自己,可是每次法力過後,看著皇上看向自己冰冷的眼神,心酸又悲傷。她愛得那麼痴心,那麼小心翼翼,那麼卑微,終究被打入冷宮,從此不再相見。

這一切,皇貴妃都看在眼裡。在這冰涼的皇宮裡,終究是蘭妃錯付真心還是痴心妄想了呢?

第二天早上,傳出蘭妃娘娘歿了的訊息,黃嬤嬤忠心殉主,也跟著去了,全宮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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